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雙聲記 | 上頁 下頁 | |
四〇 | |
|
|
「剛才就是那樣,把他父親放下,自己回家了;說是跟別人有約會,到底是什麼人,也不說。」 妻我說道。這一家人,擁有輕井澤的大片土地,所值甚多。福地嘉六為了多賺現款,而且開設了高原的士公司,這家公司的生意看來很興旺。看樣子是個紈褲子弟的嘉一郎,一定是揮霍享樂。三個人把這些意見說個不停。 附近夜靜,這一次再沒有聽錯,是貓頭鷹叫了。 「七點多了,錄音吧!」 妻我說道,把耳機戴好。另外的兩個人也戴上耳機,還剩下原澤的一副,放在桌上。 「聽見了,聽見了。」 越水伍重說道。 「那是什麼鳥?」 富亭側頭靜聽。 「聽見了鳥叫,也不知道鳥名。」 敏生把自己的俳句「歲時記」打開,讀道: 「關於夏天的野鳥嘛,書上說,有杜鵑、閑大鳥、郭公、青葉木兔、筒鳥、慈悲心鳥、和尚鳥、夜鶯、雷鳥、葦雀、青鷺、鵜、水雞、貓頭鷹。除此以外,還有老鶯、夏雲雀、鶉鳥、燕子……多得很呢!」 「菊舍這傢伙還不回來。」 妻我富亭看著手錶說道。 「嗯。已經就要八點,走了一個鐘頭了。」 「說是去拿『歲時記』,那裡用得了這麼多時間。從福地先生的家到這裡,汽車不過是十二、三分鐘的路。」 「一定是去喝酒。他跟我們不同,不喝一杯,就過不去。」 越水伍重閃著金牙的光。 那時,引擎的聲音撕裂了寂靜,來到近處。 「大概是回來了。」 進藤笑了起來,戴著耳機的妻我則板起面孔。 「正是鳥叫得正好的時候,車子一來,都驚走了。這地方,應該保持安靜。」 汽車的聲音又走遠以後,樓門打開了,原澤菊舍奔了進來。他的一隻手抱著包袱。 「對不起,回來晚了。」 「啊呀,你真是個穩健派。」 妻我輕輕帶些諷刺來嘲笑他。原澤臉紅起來。 「我從福地先生的家出來,正碰上常到我的飯館吃飯的客人。難得在輕井澤遇見,一定要拉我到他的別墅去喝威士忌。他是熟客,不好拒絕。我也很惦記這裡。對不起,對不起。」 原澤用他的瘦手指解開包袱。從裡面取出威士忌酒瓶和四個用薄紙包好的酒杯,還有桃子、蘋果。 「晚上冷,大家喝幾口,暖暖肚。」 原澤把酒杯一一分給大家。 「喝醉了,就無法聯句了。」 越水的臉色有些不大放心。 「什麼?這麼一點酒,會醉?稍微喝一點,有好處。天氣冷,可以禦寒。」 原澤勸酒。說起來,也許是為了向大家致歉,所以特地買酒招待;其實,三個人都知道,想喝這瓶威士忌的是原澤自己。 「已經九點鐘了。聽到些什麼?」 原澤把耳機戴上。 「畫眉叫得正歡。」 只有進藤回答。 「嗯,原來是這種聲音,我聽人說過,果然同貓頭鷹不同。啾——啾——聽起來,很寂寞的聲音啊!很抒情呢!」 原澤閉上眼睛。錄音帶在旋轉。呼——呼——的貓頭鷹長叫聲,有時也加上幾聲。 突然傳出一陣清脆的叫聲。 「啊,這是杜鵑。」 妻我說道。 「你們聽啊,它叫起來是咕咕卡咕。」 原澤說道。三人靜聽。 「我回去拿來的俳句『歲時記』就寫得很清楚,咕咕卡咕!」 他又加上幾句,說時,連笑了好幾聲。 「怪不得呢,原來是秘本,才特意取來。」 越水開玩笑說道。 「說得不錯。」 原澤給越水的酒杯斟上威士忌,又給妻我和進藤斟滿。 杜鵑的叫聲停住,只剩下貓頭鷹、畫眉、青葉木兔鳥的叫聲。 「開始聯句吧!」 妻我富亭徵求大家的意見。 「好的,慢慢開始吧!」 進藤敏生說道。錄音帶用完,他關上錄音機,把帶子翻轉過來,又重新打開錄音機,進藤是個很仔細的人。 「由妻我起句吧。」 越水剛剛說完這句話,啊呀一聲,叫了起來。 「聽見有人講話的聲音!」 另外的三個人也側耳靜聽耳機裡的聲音。 「是一男一女,距離很遠,聽不清講的是什麼!」 進藤說道。越水伍重看看手錶—— 「九點二十分。這麼晚的時間還在森林裡散步,一定是情侶。把錄音機停了吧!」 原澤菊舍卻是興趣盎然: 「也許是附近別墅的人,再不然就是旅館的旅客。無論是誰,都有意思,繼續錄下去。」 他興致很高,年紀較大的三個人也不反對。 「錄音帶很便宜,不要緊,帶來好幾卷……」妻我富亭說道。福地嘉六也曾經提到,如果錄到人的談話聲,最好還是繼續錄音。 「談得相當親密呢!……可是,說的是什麼,聽不清。」 原澤說時急得頗不耐煩。 「地方大概相當遠。聚音器可以收到二百米以內的聲音。這兩個人,一定比二百米更遠。」 妻我介紹了自己購買的聚音器的效能,並且加以推斷。 「快點把談話的內容聽清楚了。他們再靠近一點就好了……哎呀,聲音高一點了。女的聲音很好聽呢!完全可以錄下來。」 大概是帶著醉意,年輕的原澤最為興奮。妻我、越水、藤進的眼神也閃爍著光輝。誰也沒有想到聚音器還有這種效用。 以呼——呼的貓頭鷹叫聲為背景,男女兩人繼續私語。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