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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聽說莊治先生沒有在家?」他說。

  「是的,到大阪去了。」阿妙面對今西坐下。

  「一個奇妙的緣份使我和令妹夫千代吉先生交上了朋友。他可真是個好人。」

  「多謝您關照。」阿妙低頭施禮。

  阿妙似乎把今西當成了岡山慈光園的職員或者醫務人員,她以為今西是在那裡同千代吉相識的。

  「千代吉先生多次談到山中溫泉,我早就希望來,這次就便先到你這兒拜訪……」

  「噢,是這樣啊。」

  「聽說令妹阿政在昭和十年去世了。那個男孩子現在怎樣?就是千代吉先生和令妹生下的那個孩子。」

  「是秀夫嗎?」阿妙反問道。

  「啊,是的,是叫秀夫,常聽千代吉先生念叨。聽說秀夫是在千代吉先生入慈光園之前同他分手的?」

  「是的……,千代吉對您講過什麼嗎?」

  「沒有。只是動不動就念叨不知秀夫後來怎樣了。」

  「是啊,妹妹生下秀夫四年後就去世了。死前一直沒能看到孩子的成長。」

  「怎麼回事呢?令妹不是同千代吉先生分手後,就回到娘家了嗎?」

  「您好象全都知道,實不相瞞,千代吉自從染上那種病後,妹妹馬上就和他分開了。妹妹這樣做雖不合適,可遇上這種病人也沒有辦法。千代吉很痛苦,便領著秀夫出走了。」

  「那是什麼時候?」

  「我記得是在昭和九年。」

  「千代吉先生出走,有投奔的目標嗎?」

  「談不上有什麼目標。他是為了治病,到各地去拜廟求神。」

  「這麼說是要朝山拜廟周遊全國啦?」

  「我想是這樣的。」

  「那麼,現在知不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呢?」

  「連千代吉周遊過哪些地方也不知道。因為他和自己的母親也不通音信。」阿妙低著頭回答說,「妹妹和千代吉分手後,在大阪一個飯館裡當女工,不過,只有一年工夫,不久便得病死在那裡了。」

  初見面時,還以為阿妙有些麻木不仁,一經交談,才知她表裡不同,她是一個很精明的人。

  「這麼說,令妹直到死時也不知道千代吉先生和秀夫的消息羅?」

  「是的。妹妹時常來信,說不知道他們父子哪裡去了。」

  「那麼,現在呢?秀夫,也就是你的外甥,今年該有三十歲了吧?」

  「有了嗎?」阿妙聽後,像是在掐指算著,「可不是嗎,也該有這麼大歲數了。」

  「完全沒有音信嗎?」

  「沒有。那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聽千代吉先生講,他進岡山縣慈光園是在昭和十三年,當時父子是在島根縣的一個鄉村裡分別的。」

  「是嗎?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秀夫後來的情況,就不知道了。千代吉先生所掛念的也就是這件事。秀夫以後的情況,這裡一點也不知道嗎?」

  「可不是嗎!剛才這才聽你說到千代吉是在島根縣和兒子分別的。」

  「外地有沒有要求寄秀夫的居住證明抄件或者到本的呢?」

  「沒有過。這兒村公所的人,我很熟悉。常聽他們說,即使秀夫死在外鄉,只要弄清了身分也會給村公所寄死亡通知書來。」

  「是嗎?」

  阿妙歎了口氣說:「妹妹也太不幸了。不知道千代吉有那種倒黴病便結了婚,婚後發現才大吃一驚。千代吉捨不得孩子,領出去到處流浪,可是妹妹總惦念著孩子會不會也傳染上那種病。直到最後妹妹也是因為操心勞累而死的。」

  「最後我再問一句,」今西說,「有沒有陌生的青年男子來這一帶漫無目的地閒逛過呢?」

  今西指的是秀夫。他想,秀夫假若知道了自己母親的故鄉,出於懷念之情,說不定也來這裡看看。

  「沒有,一次也沒有這種人來過。」

  今西榮太郎走出山下妙的家。阿妙送到門口,她佇立在昏暗的門口,一直注視著今西走回出租汽車等候的地方。

  今西途中兩次回頭揮手告別。當他乘坐的車子開動時,他看到緊靠路邊上站著那個獨目少年正抬頭望著在車窗張望的今西。他不禁產生一種憐恤的感情。他聯想到自己的兒子太郎。

  此行的目的總算達到了。今西就是想要瞭解千代吉的兒子秀夫的下落。通過與阿妙的交談,至少弄清了下列幾點:

  ①秀夫被千代吉帶出去後一直下落不明。
  ②秀夫生死不明,但原籍村公所未收到他死亡的通知。
  ③沒有跡象表明秀夫到這一帶來過。
  ④村裡沒有人瞭解秀夫的現狀。

  今西榮太郎最後還辦了一作重要事情,這就是讓阿妙看了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

  「哎呀,」阿妙歪著頭端祥了好久:「分別時那孩子只有四歲,很難說象不象這個人。」

  「有沒有象似令妹或千代吉先生的地方呢?」

  「哎呀,看來不象父親,您這麼一提,我看眼睛倒有幾分象妹妹。」

  這一回答足以使他心滿意足,因為原先並沒有想到能在這兒確認一下這張照片。

  今西榮太郎回到山中鎮,走下出租汽車,因為餓了,便跑進眼前一家飲食店。

  他吃著麵條,店裡的收音機傳來市場行情報告。

  今西邊吃麵條邊聽廣播,眼前浮現出一幅曲線高低起伏的圖表。行情的漲落象一條曲線在眼前浮動。這曲線,時而象一座小山,時而又象一條深谷。……突然,頭腦裡跳出了在演員宮田邦郎死亡的現場撿到的那張紙條。那上面也同樣羅列著一些數字。

  今西吃完麵條取出記事本,又一次讀起抄寫在上面的數字。

  從收音機裡聽到的股票行情的數字,使他聯想起這張失業保險金的發放金額。

  難道這些數字真與宮田邦郎之死有關嗎?是偶然失落在那裡的,還是與他的死有什麼聯繫呢?估量宮田本人不會對這些數字有興趣,肯定是別人扔在那裡或者遺失的。那麼,這個人是不是與宮田邦郎有關係呢?

  今西榮太郎合上了記事本。他打算搭乘今晚的火車。此行的目的大體已經達到了,今夜已經沒有心緒再到溫泉悠然自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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