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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臨走之前,承主人好意看到了抽題箱,以及據說是古代詩人遺留下來的長卷。

  純屬業餘愛好,能有機會見到這種稀有的東西,立刻就把時間忘到腦後去了,不過今西的心情卻有些沉重。如果觀賞古物這件事能達到此行目的,那肯定會更加令人高興。但可惜的是,在主要目的上卻一無所獲。

  被殺人三木謙一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大好人。當調查到這一結果時,心裡頗有些期待落空的感覺。說起來產生這種感覺很不合情理,但從破案的角度來說,就等於被害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被害人的人格實在是太完美了。

  在這個村子裡再沒有人能像桐原老人這樣瞭解三木謙一了,所以已無須再作其他訪問。今西深深地表示感謝之後,隨即離開了桐原宅第。

  再次搭上了吉普車。來到鎮子拐角時,看到了派出所。今西讓警員把車子停下。

  探頭往派出所裡一瞧,一名年輕的警察正坐在辦公桌前寫著什麼。緊挨著的臥室裡掛著青色的竹簾子,正被風吹得擺來擺去。這就是三木謙一曾經工作過的派出所。雖說已有些陳舊,但給人的感覺似乎仍保持著當年的模樣。

  今西仿佛有一種在參觀紀念館的感覺。一旦對三木謙一有了深入的瞭解,面對眼前的這些景物也必然會產生某種感慨。

  又返回到原來的那條山路。

  告別龜嵩的村落,行駛在沿著河流的唯一的一條路上。今西在東北地區秋田縣的龜田還得到了一條近乎線索的收穫。然而在龜嵩卻是一無所獲。

  今西腦海裡浮現出在秋田縣龜田聽人講到的那個形跡可疑的男子。那名男子究竟是什麼人呢?與案件有關,還是無關呢?

  吉普車順著既無水田又無旱田的峽谷原路返回。

  儘管如此,三木謙一畢竟還是一位出色的人物。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遭到殘忍的殺害,甚至連面部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呢?

  可以認定,兇手對三木謙一抱有很深的仇恨。品格高尚的人還會招致別人的怨恨,這其中難道有當事人渾然不知的理由嗎?

  採取那樣一種殘忍的殺人手段的兇手,身上照理該濺上相當多的血跡,但他是如何處理這些血跡的呢?難道兇手會把沾滿血跡的衣服藏在自己家裡?以前曾經經手過各式各樣的案件,但在那些案子裡,兇手處理的辦法一般都是把血衣藏到天花板深處,或是埋到地板下面。

  這個案子裡會是怎樣呢?

  今西以前就曾跟吉村說過。今西的判斷是,兇手肯定是坐車逃跑的。他沒有直接回到自己家裡。肯定半路上還有一個中轉的地方,他是在那裡把沾有血跡的衣服脫掉,然後再換上別的衣服回家的。直到現在,今西仍然認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沒有錯。

  可那個隱蔽的地點在哪裡?是否還是如當初所推斷的那樣,仍舊在以蒲田為中心的附近某個地方呢?那個隱蔽的地點會是兇手情人的家嗎?

  龜嵩車站已經出現在眼前,路與鐵路線接到了一起。已經可以望到懸掛著小吊鐘的火警瞭望塔樓了。

  §第七章 血跡

  今西榮太郎兩手空空地回到東京。

  說是兩手空空,其實用這種說法來表達內心感受才是最恰當不過的。正因為抱的希望很大,所以失望也就愈深。

  今西認為在三木謙一以往的經歷中可以找到兇殺案的線索,他抱著這種深信不疑的心理跑了一趟,結果卻一無所獲。只瞭解到三木謙一是個極好的人。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介紹是會令人心情愉快的。可是,也許是出於警察這一職業的緣故,上述結果卻並不能讓人滿意。

  回到警視廳,今西立即向股長和科長彙報了情況,完全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倒是上司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又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在「加美達」和「東北口音」上是不是太固執了?感覺上好像一直在被這兩件事牽著鼻子走,而且過了頭。偵查工作必須始終保持冷靜客觀的態度。今西覺得自己在這個案件上好像不知不覺地陷入了先入為主的誤區。

  每天都是在心事重重中度過的。新的案件一樁接一樁,從未斷過。今西為改變心情也曾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偵破工作上。可是,一旦出現了空虛感,卻是很難輕易填補上的。

  著眼點沒有錯。然而現實情況卻大不一樣。事實上,今西想到的,一件也沒有得到證實。

  今西回來後又給吉村打了個電話,說起了這件事情。吉村感到十分同情。

  「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實在是太辛苦了。不過,我倒是覺得今西前輩的想法一點都沒有錯。這裡面肯定是出了點什麼問題。」他安慰了幾句。

  肯定是出了點什麼問題。當時只把這句話當成了年輕同僚的一種安慰。

  東北一趟,出雲一趟,從有限的辦案經費裡自己就花去了兩次旅差費,對此他感到很不好受。

  每天都過得很壓抑。案件發生以後,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早晚已經能感受到一些秋天的涼意,但中午前後還是持續地保持著高溫。

  就在這樣的日子裡,有一天,今西在從廳裡下班回家的路上買了本週刊雜誌,在市營電車上打開來閱讀。其中有一篇連載的隨筆文章,今西似讀非讀地把目光落了上去。文章是這樣寫的:

  外出旅行途中,時常會碰到各種不同尋常的場面。這是今年五月碰上的一件事。因為有事到信州去了一趟,事情發生在回來的路上。當時是夜間行車。感覺上確實是在甲府附近,在我的對面上來了一位年輕女子。長得十分漂亮。

  倘若僅此一點,那就只能留下一位美女的印象了,孰料那位年輕女性卻打開車窗,開始往外面拋撒什麼東西。

  我帶著疑問一瞧,原來她是在往窗外拋撒細碎的小紙片。而且,還不止這一次,火車駛過大月車站以後,又連著拋撒過幾次。這位女孩子從手提箱裡抓出紙片,每次都向外扔出一點點。如此一來,紙片隨風飄散,不是天上落雪花,而是天上落紙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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