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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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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終於弄明白了,原來那人從剛才就一直吹著口哨在這附近轉來轉去的。可能是察覺到有人走過來了,口哨聲停了。那人背過臉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朝昏暗的地方走去。 今西漫不經心地望著。雖然並不是什麼形跡可疑之人,但可能是出於職業習慣,目光裡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仔細觀察的成分。 「肚子還餓的話,回家給您做碗茶泡飯吧?」省了一頓壽司錢的老婆在身邊說道。 「唔。」今西還是有點不大痛快,一直沒再開口。 這是一個星星稀少的夜晚。他們就這樣從小巷前邊走了過去。 男子本來一直在吹口哨的,但因為有一對夫婦要經過,便停了下來。眼前就是那棟公寓樓。他一直盯著開燈的那扇窗子,但現在那裡的燈也關掉了。 「肚子還餓的話,回家給您做碗茶泡飯吧?」似乎是老婆的聲音。 這對夫妻剛過去,他就又朝著剛熄滅燈的窗子吹起了口哨。 發黑的窗戶拉上了窗簾。公寓旁邊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另一邊則是一排低矮的房子。在屋頂的正前方,可以看到新宿一帶炫目的燈光,把那裡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什麼地方傳來了嬰兒的哭聲。他故意發出皮鞋的響聲,在那扇窗子下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多次,窗子始終沒有打開。 方才那對夫妻過去後,路上已經沒有行人。狹窄的巷子裡只有他在溜溜達達地走著。 那以後又走來走去地堅持了大約二十分鐘。他多少次仰望窗子,但毫無反應。他似乎已不抱希望,勉勉強強地來到外面的大街上,還戀戀不捨地多次回頭望著公寓。 他無精打采地朝車站走去。不時朝左右望望,為的是找一輛放空的出租車,但始終未能找到。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幾輛出租車駛了過去。 他的目光轉向了大街對面的一家壽司店。在半開的門口處,看到有兩三個坐著的客人。他穿過柏油路,走進店裡。 共有三位年輕的男女顧客,正在忙著吃壽司,但其中一位看到他進來,目光裡現出有些詫異的樣子。 他要了一份壽司。面對他的側臉,先來的女客人跟另外兩名同伴悄聲說了幾句,然後三個人便仔細打量起他來。 他吃著壽司,瘦削的面龐顯得輪廓分明。 女客人在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筆記本,笑眯眯地走到他身邊。 「那個……」她非常拘謹地主動搭話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就是前衛劇團的宮田邦郎先生吧?」 貝雷帽男子把正在吃的壽司咕嚕一下吞進了肚裡。他的眼睛霎時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女孩子的表情,便很無奈地點了點頭,「是的。不過……」 「果然沒錯。」她扭過頭去朝一起來的兩個年輕人笑了笑。 「對不起,請您簽個名吧。」 遞上了皺皺巴巴的記事本。男子慢吞吞地拔出自來水筆,熟練地簽了名。 他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跟劇作家武邊豐一郎一起去看望和賀英良的那位話劇演員。 §第六章 方言 對於蒲田調車場殺人案中被害人的「東北口音」和他所講的「加美達」,今西榮太郎始終無法忘掉。 被害人的身份雖然已經弄清楚了,但並不像他最初所想像的是東北出生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是完全相反方向的岡山縣人。 雖然也曾擔心是目擊者錯聽成了東北口音,但今西卻不相信會是這樣。他固執地堅持認為是「東北口音」。 今西買來了一份岡山縣地圖。 被害人三木謙一的現住址是岡山縣的江見鎮,在地圖上圍繞江見鎮,今西瞪大了眼睛尋找發音為「加美達」的地名。 他首先在地圖上查找發音為「加美」的漢字的地名。一邊嘟囔著「加美、加美」,一邊搜尋著。 突然找到了一個「龜」字。今西心裡一陣緊張,眼睛裡跳進來的是「龜甲」兩個漢字。龜甲在岡山至津山的津山鐵路線上,離津山不遠。發音似乎為「加美—諾—冠」。 今西陷入了沉思。發音為加美達的「龜田」和這裡的「龜甲」,在字面上極為相似。主要是指「田」和「甲」這兩個字。然而,目擊者們並不是看到了文字,而是聽到的談話。「龜田」和「龜甲」的發音在語調上差別是很大的。 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即被害人和他的同伴會不會在言談中把龜甲這個地名誤說成龜田了呢?但這種情況是不大可能發生的。 今西判斷這兩個人必定與龜田有很深的關係。所以,倘若是其他地方的人尚可另當別論,但要這兩個人把「龜甲」說成「龜田」,則是不可想像的。 今西又進一步在地圖上把整個岡山縣都仔細查找了一遍,發音為「加美」的漢字地名卻再也沒有第二個了。偶然間冒出來的「龜甲」,真好像老天開的一個玩笑,宛如在嘲弄寢食不安的今西。 今西的情緒一落千丈。他疊起地圖,從家裡走了出去。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了。 早晨的陽光照在小巷子裡,十分清爽宜人。 今西剛走到那幢公寓前,便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這附近碰上的那位吹著口哨轉來轉去的貝雷帽男子。但這只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馬上就丟開了。 國營電車擠得一塌糊塗。今西被推擠著夾在人群中間,一不小心就只能一條腿單立著。 人牆把窗外擋得嚴嚴實實。他心不在焉地瞧著吊在車廂裡的宣傳畫。從窗子進來的風把宣傳畫吹得晃來晃去。 宣傳畫是一家雜誌的廣告,其中「旅行設計」幾個字映入了眼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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