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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是的。因為是一次沒有特定安排的隨意的旅行,所以即使拖了很長時間還沒回來,我們也沒有特別在意。可是連等了三個月還沒有回來,就有點讓人擔心了,便向當地警察局提出了尋人請求。」

  雜貨商三木彰吉繼續往下講:「讓人想不到的是,當我們向警察報告時,他們馬上就替我們查閱了文件,還說:若這麼說,是來了一份這樣的通知。給我們看的就是警視廳轉過來的那個案子。看到那幅人頭像,我大吃一驚。確實覺得有點像。因此才火速趕到這裡來了,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但我還是希望能讓我辨認一下。」

  由於對方提出了請求,今西便把衣服等被害者的遺物拿了出來。

  彰吉一見到這些遺物,就難過地嗚咽起來:「這些確實都是我父親的東西。父親是鄉下人,所以才會穿這些陳舊粗糙的西服。」他滿臉悲戚,連聲音都變了。

  「真是太不幸了。」今西心中反倒有一種欣喜。當初費那麼大勁查找被害人的身份,卻始終未能找到線索,事到如今終於弄清了。這幾乎已經是接近百分之百的準確了。

  「好吧,為了慎重起見,再把照片給您看一下。實在對不起,遺體已經火化了。不過,被害人的特徵我們還是作了記錄的。」

  由鑒定人員拍攝的照片很多,是對著被害人的面部從不同角度拍攝下來的。被害人的面部已被砸得一塌糊塗。只看了一眼,彰吉就被這種殘忍程度嚇得喘不過氣來,但還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特徵,證實就是自己的父親。他把頭垂了下去。

  被害者的身份弄清楚了,搜查一科頓時有了生氣。前不久當撤銷搜查本部時,簡直就是以一種近乎守靈般的黯然心情宣告解散的,如今案件又朝偵破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人們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之光,對彰吉的詢問也因此變得柔和禮貌了。

  「您父親說去參拜伊勢神宮,離家的時候身上大約帶了多少錢?」

  養子作了回答。雖然聽他說出了具體數額,但不能就此認為真是多麼大的一筆錢,最多也不過是一筆參拜伊勢神宮和在附近地區轉一圈的旅費。本來講的只是輕鬆自在的隨意旅行,所以包括住宿費在內,按一個月的花銷來計算,也就是七八萬元。

  「您父親本來講要從伊勢直接轉到奈良,但卻在東京亡故。而且蒲田這個地方還要從品川往裡面拐一點。難道在那個地方還有什麼事嗎?」今西問。

  「我也感到很奇怪。父親原本說到伊勢和大阪轉一圈就回來,可為什麼又來了東京,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原因。」

  「您父親沒有說要來東京嗎?」

  「從沒說過。父親如果預先有安排,肯定會提前跟我們夫妻講一下的。」

  「可是,事故畢竟發生在蒲田火車站附近,很容易讓人想到那一帶有您父親的熟人,是這樣嗎?」

  「沒有,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您的父親,也就是三木謙一先生,是當地人嗎?」

  「是的,戶籍在岡山縣江見鎮。」三木彰吉回答。

  「就是說,一直住在當地?」

  「是的。」

  「現在的買賣,就是雜貨店,您說大約是從二十二三年前開始的,但在那之前您父親是做什麼的呢?」

  「就像剛才報告過的,我是半路去做養子的,具體情況並不瞭解。養母也早就過世了,只是聽父親講過,說在開雜貨鋪之前一直當警察。」

  「當警察?噢,在哪裡當的警察?還是在岡山縣嗎?」

  「大概是的。具體情況從來沒聽說過,不大清楚。」

  「也就是說,是在不當警察後立即開的雜貨鋪嗎?」股長情不自禁地微笑著問了一句。可能是因為當過警察的經歷令他有了一種親近感吧。

  「您店裡現在的生意如何,很興隆吧?」

  「是的,江見是個鄉下小鎮,而且在大山裡面,人口也不是很多。儘管如此,生意方面從父親那開始還算一直很順利。」

  「您父親得罪過什麼人嗎?」

  養子使勁搖了搖頭,說道:「絕對沒有。父親很受大家尊敬,收我為養子就是一個例子。父親經常為別人出力,幫別人的忙,為此還被推舉出來當過鎮議會的議員。再也找不到像我父親那樣的大好人了。經常幫助有困難的人,人人都說他簡直就像是一位活菩薩。」

  「是啊,這樣一位大好人竟然在東京招致意想不到的謀殺,實在是太遺憾了。就我們的心願來講,無論如何也要把兇手找出來。」股長安慰道,「我再問一下,您父親離家時說要到伊勢和京都奈良去參觀遊覽,當時根本就沒打算要來東京嗎?」

  「是的,沒有。」

  「您父親以前來過東京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父親是否在東京住過,或是旅遊過,從沒聽說過。」

  今西刑警一直坐在旁邊聽,經股長同意後才開始提問:「您所住的地方有一個叫『加美達』的地名嗎?」

  「『加美達』?沒有,沒有這麼個地名。」三木彰吉明確答道。

  「那麼,您父親認識的人裡有叫加美達的嗎?」

  「沒有,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

  「三木先生,這個問題事關重大,請您好好考慮一下。確實想不出有叫加美達的人嗎?」

  三木聽對方這樣說,又使勁想了好幾分鐘,答道:「我實在是想不出有這麼個人。這個人究竟是幹什麼的呢?」三木倒反問起來。

  今西和股長用眼神商量了一下。儘管涉及辦案的秘密,但股長還是以目光表示默許。

  「其實是這樣的,您父親和一個很像兇手的人曾在案發現場附近的一家小酒吧裡喝過酒。據目擊者講,您的父親跟一道來的那個男人曾提過加美達。現在還搞不清楚加美達究竟是地名還是人名,但總之這是一個他們倆都知道的名字。我們當時就是以加美達為線索進行偵查的。」

  「哦。」年輕的雜貨商又陷入了思考,但最終的回答還是跟剛才一樣,「我實在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始終在觀察三木表情的今西,這次換了個問題:「三木先生,您父親講話是東北口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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