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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據說撞車的時候胸部撞到前面的靠背上了,不過看來並不嚴重。」

  「是嗎?他整天在幹什麼?」

  「仍然不斷有人前來探訪,不過這次說要去美國,勁頭足著呢。」

  戴貝雷帽的演員宮田邦郎坐在旁邊,拘謹地聽著。

  「儘管如此,和賀坐出租車畢竟還是很罕見。」武邊說,「他有私家車,都是自己駕駛,這次為什麼要去坐出租車呢?」

  「說的是啊。」片澤想了一下,隨口說道,「難道是出什麼事啦?」

  「也許吧。要不然就是違反交通規則被暫時吊銷駕照了。總之,這傢伙開車的速度相當快。」說到這裡,武邊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你聽說他是在什麼地方遇上車禍的?」

  「是在巢鴨火車站前。」

  「噢?他怎麼跑到那個地方去了?」武邊有些不解。

  「嗯,這倒沒有問過。不過也是啊,照這麼說,他是有什麼事才從那裡經過的吧?」

  不過,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了。

  「那輛出租車就和賀一個人嗎?」

  「好像是。那上面若是同時坐著田所佐知子可就有趣了。」

  「你別犯糊塗了。田所佐知子坐在裡面是正常的,而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才更有趣哩。」

  「啊,是嗎?」

  「出租車上若是有別的女人也一塊兒受傷,那可就有好瞧的了。和賀這傢伙,保不准馬上就得跟田所佐知子解除婚約。這才叫有意思呢。可惜呀,車上只有他一個人。」

  兩個人不禁相視大笑起來。片澤看了看旁邊的演員,不知這位老兄在想些什麼。宮田皺著眉頭,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然而,當意識到片澤在看他時,他便很懂禮貌似的馬上作出了一副笑臉。

  武邊望著演員說道:「你這種人最好也多注意點。一不小心跟女孩子乘出租車碰上事故什麼的,那可就不知道會鬧出什麼麻煩來了。瞧瞧,我們這位仁兄可是相當受歡迎的呢。」

  「還是別說這些無聊話了。」宮田苦笑。

  他雖然膚色有些黑,但五官端正,很有立體感,給人的感覺很帥氣,很有點演員的樣子。

  「不對,即便是和賀跟別的女人一起乘出租車這件事暴露了,跟田所佐知子的婚約也不會解除的。說不定反而會加速結婚。」片澤又把話題轉回來了。

  「哦,為什麼?」劇作家反問了一句。

  「你不知道,是佐知子在迷戀和賀,她一直在主動追求。」

  「怎麼,會是這樣嗎?」

  「女人哪,一旦喜歡的男人身邊出現了競爭對手,她就會格外拼命去追。若正在相戀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有來往被發現了,心裡就會又氣又嫉妒,這是極其正常的現象。如果因為男人不正派或是別的什麼,徹底分手,從此不再來往,這樣的女人往往都是理智型的。至於那些頭腦發昏墜入情網的女人,反倒會更加神魂顛倒,窮追不捨呢。」

  「哎呀,這麼說好像你經歷過似的。」聽到片澤的解釋,武邊不禁笑出聲來,說,「有這麼回事嗎?田所佐知子對和賀真是這樣的?和賀也真夠走運的。不管怎麼說,佐知子背後還有田所重喜。只要有他的勢力和財力做後盾,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大展身手了。」

  「可是,和賀對佐知子的老爸卻根本不買帳。這些話都是佐知子自己說出來的,還說她很為和賀不把老爸放在眼裡而高興呢。」

  「田所佐知子也太天真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傢伙只是嘴上說說罷了。和賀還是要依靠田所重喜的。」

  貝雷帽乖乖地在一旁聽著。大家隨後又閒聊了一些別的話題。

  「差不多了吧?」武邊看了看手錶。

  「是啊,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現在進去該差不多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那好,失陪了。」

  「再見。」

  演員也慢吞吞地跟著站起身來,沖畫家說道:「失禮了。」

  「哪裡哪裡。」片澤也客氣地回了一句。

  三人來到陽光普照的馬路上。片澤原路返回停車場,朝停在那裡的私家車走過去。劇作家和年輕演員步行穿過宛若公園般的K醫院的院子,朝病房樓走去。穿過走廊,他們在一間特護病房前站下。房間號碼就在腦袋的上方。認准房號後,劇作家敲了敲門。

  沒人答應。武邊又重新敲了敲。這次也沒有回應。武邊和宮田邦郎互相看了一下。這時,門開了。「請!」探出頭來的是佐知子。見是武邊,忙笑著說道:「哎呀,歡迎。」

  佐知子面頰紅潤,顯得容光煥發,嘴唇上的口紅有少許脫落。

  §第五章 身份

  蒲田調車場殺人案件有了新的轉機。自案發以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搜查本部解散也超過一個月了。但是最近,被害者的身份卻突然被發現了。這並不是搜查當局自身努力的結果,而是有人提供線索。

  有一天,警視廳裡來了一名男子。他拿出的名片上寫著:「岡山縣江見鎮××大街,雜貨商,三木彰吉。」據他講,自己的父親三個月前到伊勢神宮去參拜,從那以後就下落不明了。會不會是蒲田調車場兇殺案中的那位被害者呢?

  儘管案件已陷入迷亂狀態,且搜查本部也早已解散,但接到情況後,搜查一科還是決定立即聽取三木彰吉的情況介紹。

  考慮到此前的辦案過程,聽取情況介紹的是當時擔任搜查本部主任警部的股長和今西榮太郎。

  兩人到場一看,三木彰吉原來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身上確實有一股鄉下小買賣人的淳樸誠實的樣子。

  「請您詳細介紹一下具體情況。」股長決定首先聽取對方的陳述。

  「是。我父親叫三木謙一,今年五十一歲。」年輕的雜貨商說道,「就像這張名片上所寫的,我一直在岡山縣一個叫江見的小鎮子上開雜貨鋪子。實際上我並不是謙一的親生兒子,而是養子。老人早年喪妻,沒有孩子,我被雇為店員並被他看中,因此就當了養子,現在娶了一名當地的姑娘做妻子。」

  「這麼說,做繼子後娶媳婦囉?」今西問。

  「是的。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我父親三個月前曾說,到這把年紀了還沒參拜過伊勢大神,老想著這輩子要去參拜一次。因此就提出馬上動身去伊勢,然後再到奈良、京都去參觀遊覽,要輕鬆愉快地旅行一次。我們也勸父親,就照這樣安排好了,不必再猶豫,然後就把他送上路了。」

  「哦。」

  「還要報告的是,我父親從二十二三年前就一直在江見開雜貨鋪,吃了很多的苦,最後總算經營成了全鎮最大的一家店。從我的角度來講,我是養子,又最瞭解父親的辛勞,因此才極力勸他去旅行的。臨動身時父親還說,沒有什麼特定的安排,只準備痛痛快快地玩一圈就回來。因此,我一直以為父親還在伊勢、京都和奈良這幾個地方轉悠呢。不,實際上是要在這幾個城市裡參拜。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我們寄來一張明信片之類的家書。」

  「就是說,從那以後就一直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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