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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不行不行。」今西一個勁兒地搖頭,「如果此時此刻公佈那些蹩腳俳句,好不容易湊到一起喝的啤酒就變味了。等以後再說吧。不過,你還是再來一瓶吧。」

  這時,店裡也開始嘈雜起來了,客人們談話的嗓門也更大了。正因此,在這裡說話反倒更方便了。

  「今西前輩,」吉村扭過上身湊近今西說道,「蒲田那件案子——」

  「唔。」今西飛快地朝兩邊掃了一眼,沒人注意這邊。

  「今西前輩您推斷兇手的老巢就在附近。我也認為有道理。」

  「哦?」

  「我也認為完全有這個可能。兇手身上肯定濺上了不少鮮血,所以,我認為他不可能跑得很遠,很可能就在現場附近。」

  「可我們已經抱著這個想法搜索得相當仔細了。」今西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

  「兇手不換掉血衣根本就無法乘坐出租車。」吉村仍在講述自己的看法,「據目擊者講,兇手的穿著並不太講究。事實情況是,他們倆是在屬￿城市近郊的蒲田一帶的酒吧裡喝著廉價威士忌,所以大體上可以判斷出他們的生活水平——根本就不像是擁有私家車的人。」

  「也許吧。」

  「這樣一來,假定兇手無法乘坐出租車,那他就只能步行回家。從作案時間來考慮,街上已經變得很黑了,所以步行時完全可以不被人察覺。不過,只要是步行,活動範圍在距離上畢竟還是有限的。」

  「這倒是。即便是走到天亮,由於是用兩條腿,所以也遠不到哪裡去,最遠也就是十公里左右。」

  「今西前輩,我是這樣想像的。如果說這個人就以那副模樣回到家裡,也許出乎我們的意料,他很可能還是個單身漢呢。」

  「嗯,有道理。」今西給吉村倒上啤酒,順便也把自己的杯子斟滿了,「這倒是個新想法。」

  「今西前輩也這麼看嗎?如果滿身鮮血回到家裡,家人肯定會起疑心,當然就必須十分小心地顧忌到這點。由此判斷,兇手應該是單身,而且是一個不大跟鄰居交往的人,並且還是個工人模樣的人。我腦子裡浮現的就是這些。」

  「很有意思。」

  「照前輩當時的分析,那人自己的家在另外一個地方,而當天夜裡躲進去的是一個隱蔽的處所,是這樣吧?」

  「我對自己的推斷早失去信心了。」

  「哪裡哪裡,您太謙虛了。不過,前輩,儘管當著您的面,我還是認為:如果認定有這種隱蔽處所,那只能是兇手的情婦或好朋友的家。可是,兇手並不像是個手頭很寬裕的人。所以,說是朋友還可以接受,若認為他有情婦,我就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今西跟吉村告別後,獨自踏上了歸途。他家在瀧野川,離通公共汽車的路很近,所以每當有公共汽車通過時,家裡都要轟轟隆隆地響上一陣。

  妻子因為受不了這種噪音,老想著要搬家,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現在這個家已經住了快十年了。由於薪水不多,根本租不起房租貴的房子。

  和十年前相比,這一帶的房子愈來愈多,舊房子倒塌後新建起了高樓大廈,在空地上建起了公寓,已經完全改變了面貌。只有今西家所在的地方是很少見到陽光的窪地,因而還有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保留著當年的風貌。

  今西從一家賣酒小鋪子的拐角處走進一條小巷子。路上有一座廉價的出租公寓。正是這座公寓,今西家三年來全然見不到一點兒陽光。

  剛走進小巷子就發現,似乎有人正在搬家,一輛搬家公司的卡車正停在公寓的入口。一群孩子正堵滿了狹窄的小路在玩耍。

  今西打開沒關嚴的格子門,說:「我回來了。」隨即脫掉了鞋跟已磨損一大半的皮鞋。

  「您回來啦。哎呀,今天可是夠早的呀。」妻子滿面笑容地來到門口迎接。

  今西一聲不吭地走進裡邊。說是裡邊,其實也只不過是兩個六疊大小的房間。狹小的庭院裡擺著從夜市上買來的盆花。

  「喂。」今西對正在拾掇西裝的妻子說,「從明天開始,不必再到蒲田去,又回廳裡上班了。」

  「啊,是嗎?」

  「從現在起,暫時會回來得早一些。」

  妻子似乎這才發現今西的面頰有些發紅,便問:「在什麼地方喝酒了嗎?」

  「跟吉村君在澀穀下車喝了點兒啤酒。」

  「哦。」妻子從不過問丈夫工作上的事。只要今西不講,妻子從不主動提一句,這早已成了習慣。

  「小寶寶呢?」

  「剛才他外婆來給接走了。說是明天休息,到晚上再給帶回來。」

  妻子的娘家在文京區東部的本鄉。父母均健在,時常憐惜外孫得不到父親的關愛,於是便帶他到老兩口那邊去玩耍。

  今西一面系腰帶一面在屋外窄廊下坐下。院子外傳來附近孩子們的吵鬧聲。「我說,」今西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是有人在往那棟公寓裡搬家嗎?」

  「嗯,您看見啦?」

  「來了個搬家公司。」

  妻子來到今西身邊說道:「對,我想起來了,就是在這附近聽說的,搬來的是個女演員。」

  「噢?這不是來了位非同一般的人嗎?」

  「是呀。不知道是誰打聽到的,反正在附近一帶早就傳開了。」

  「搬到這裡,恐怕也不會是個多麼有名的女演員吧。」今西用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是電影演員,是演話劇的演員。所以,收入可能不會太多。」

  「因為話劇還很窮嘛。」今西也還有一點兒這方面的知識。

  晚飯過後,今西又冷不丁地問妻子:「今天是幾號?」

  「六月十四號。」

  「十四號?」

  「怎麼了?」

  「又逢四了。今天是巢鴨高岩寺地藏菩薩的香火日。好久沒去了,該去一下了吧?」

  「嗯。」

  自從案件發生以來,今西總是要在夜裡很晚才回家。妻子立即著手外出的準備。

  「到夜市上還會再買花嗎?」匆匆準備過後,妻子問道。

  「這很難說。」

  「院子裡已經沒有地方放了。還是儘量不要買吧。」

  「唔,好的。」

  實際上若碰上喜歡的盆花,今西還是想買的。從今天起只想把案件的事暫時丟到腦後。

  乘坐市營電車在巢鴨下車,通過站前廣場,走進一條狹窄的商業街。逢四這一天是供奉在高岩寺裡這尊地藏菩薩的香火日。

  狹窄的通道上,擺設了許多夜市的攤位。已經很晚了,許多人已開始返回,但裡面仍然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玩撈金魚遊戲的,賣棉花糖的,賣提包的,變戲法的,賣藥品的,各式各樣的攤點都呈現在耀眼的燈光下,吸引了一大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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