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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絕不會的。」

  「真的?」惠美子從身後把手伸到男人的胸前。

  「惠美子,」關川重雄任憑女人摟著,低聲說,「前些日子那件事,你按我說的辦了嗎?」他的兩隻眼睛一直沖著天花板,眼球一動不動。

  「絕對保險。」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女人的頭髮一直被男人撫摸著。

  「放心好了。為了您,我什麼都會去做的。」

  「哦。」

  「嗯,什麼都行。我知道,您現在正處於關鍵時期。您一定會變得更加了不起。所以,您講的任何秘密我都會絕對保密的。」

  關川把身體轉過來,從她脖子後面把手伸了進去。

  「一言為定?」

  「只要是為了您,我死也甘心。」

  「我們的事,可絕對不能讓人察覺。你明白嗎?」關川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現在幾點了?」

  女人把放在枕邊的手錶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十二點十分了。」

  關川一聲不吭地爬出被窩。女人默默地以絕望的目光望著男人收拾東西,「要回去?」

  男人穿上襯衣,再穿好褲子。

  「我知道不可能,但還是盼著能在一起說說話。真希望您偶爾也能在這裡住上一宿。」

  「糊塗!」關川當即低聲申斥道,「不是剛剛跟你說過了嗎,到天亮了我還能從這個公寓出去嗎?」

  「這我是知道的。不過,知道歸知道,可我還是盼望能這樣說說話嘛。」

  關川走到房門處,開了一條細縫。走廊裡沒有一個人影。他躡手躡腳地走到走廊上。從身邊經過的房間裡傳出打麻將的聲音。

  碰巧的是,這座公寓共用一個洗手間。關川往返都十分小心。走廊裡只亮著昏暗的燈光。關川儘量不讓拖鞋發出聲音。

  旁邊一個房門打開了。這實在是太突然了,關川不禁吃了一驚。一個大學生愣在那裡不動了,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一個人。關川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從他旁邊穿了過去。走廊很窄,根本無法一下子轉身返回去。

  當回到惠美子房間前面時,關川放心不下,又不由得扭頭朝後看了一眼。這下更麻煩了。對方也正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回過頭來往這邊看著。兩人的臉剛好正面相向。

  關上門進到屋裡時,關川臉色嚇人,原地站了一會兒。

  「怎麼了?」惠美子看到他那副模樣,從被窩裡撐起上半身問道,「臉色那麼嚇人。」

  關川還是一動不動,臉色十分難看。

  「究竟怎麼了?」

  關川仍不回答。他一聲不吭地坐到席子上,順手取出飯桌上的香煙,吸了起來。

  惠美子起身來到跟前,「出什麼事了?」她好像要仔細觀察似的,在男人正對面坐了下來。關川一個勁兒地吐出煙霧。

  「好怪啊,您的臉色這麼難看。」

  關川低聲答了一句:「被人看見了。」

  聲音太低,因此女人又反問道:「啊?什麼?」

  「有人看見了!」

  女人瞪大了眼睛,「啊?是誰?」

  「剛才說的大學生。」關川把夾著香煙的手放到額頭上。

  惠美子一點不敢大意地注視著他這副模樣,但嘴裡卻說:「沒事的。如果只是碰上的話,對方肯定不會知道的。」

  「沒那麼簡單。我扭頭看時,對方也正緊盯著我的臉看呢。」

  「噢?」

  「這麼一來就是面對面了。」

  「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惠美子瞧著關川憂心忡忡的表情停了一會兒,馬上又做出安慰的樣子,朝他笑著說道:「那只是您這麼想。保不准對方根本就沒看您呢。如果只稍帶看上一眼是認不出來的,又怎麼會記住不忘呢?更何況走廊裡的電燈根本就看不清楚。如果是大白天還另當別論,但剛才那樣是絕對不會有事的。」

  關川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最好是別記住哇。」

  「記不住的。您說看見您的那個人,長的什麼模樣?」

  「是一個長著圓圓臉的男的,胖墩墩的,個子不高……」

  惠美子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是別人了,不是那個大學生,那個學生是瘦高個子。您碰見的肯定是來打牌的同學,所以不會有那份閒心記住您的長相的。」

  「同學?」

  「您儘管放心好了。」女人顯出有點嗔怪的樣子死死地盯著關川,「好討厭。一點點小事就這個樣子。我們在一起已經一年了,可您還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女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得回去了。」關川說完急忙站起身來。

  面對只顧收拾東西要離去的男人,惠美子默不作聲地從旁動手幫忙。

  三個學生碼完牌正在等人的時候,去洗手間的矮胖學生回來了。

  「對不起。」說完便在麻將桌前坐下,他又隨口問了一句,「現在是幾點鐘了?」

  「十二點二十分。」

  「從現在開始才是高潮哇。到天亮還有五個小時。」旁邊的學生說道。

  「久保田,」正對面的學生沖矮胖子說道,「這次該你坐莊了。」

  久保田擲了骰子。

  「喲,同花呀!這太好了。」

  大家抓完牌,在自己面前擺好。

  「青木,」久保田首先出牌,青木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斜對面那間房子,換人了嗎?」

  「斜對面?」青木碼完牌才答道:「沒換。」

  「記得明明是個女招待。」

  「對,銀座的女招待。」

  「怎麼回事?一上來就打出一張紅中啊!我說,你是存心留什麼牌吧?」

  下家的學生一邊挑著自己要打的牌,一邊問道:「那個當招待的女人,很漂亮吧?」

  「怎麼,你沒見過嗎?」

  「我到這兒才來過三次,還一次沒見過哪。」

  「首先告訴你,應該算是個美女吧。我說,久保田,為什麼要問這事呀?」

  「剛才看見一個男的進去了。」

  「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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