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書法老師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話說回來,那具屍體並沒有馬上被發現。就像報上所寫的,雖然白天常有遊客和情侶在湖畔散步,可是一般人並不會進入森林。一個星期以後,屍體才被住在附近的人發現。

  川上心想,這番推論大致不會有錯。

  「由於我心裡這般認定,所以,往後只要去勝村久子那裡上課,我便會一直觀察她家的情況。她口中的『弟子』 一直來,但我還是沒見過。玄關處擺著男鞋,偶爾會有女用草屐,不過我認為那是障眼法。久子的態度跟以前一樣,絲毫沒變。不過,自從穀口妙子的屍體被發現以後,我總覺得她的樣子有點怪怪的,簡單一句話,就是失去了往日的鎮定。這讓我更想向她探一下虛實,我心想該怎麼開口才能套出她的話。

  終於,有一天晚上,我一邊練宇一邊向坐在我面前的久子若無其事地提起……」

  川上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問久子道:「對了,老師,我記得很久以前曾跟您問起是不是有一對男女來這裡,老師說沒有……」

  說完這些話,川上忽然抬起頭,發現久子露出一副無法形容的古怪表情。川上從來沒見過久子臉上有這種表情。

  「有這樣的事嗎?」久子極力裝傻,但看得出來她嚇壞了。

  「那次是我誤會了……」川上繼續說道,「怎麼說呢,那時候看到的那個女人,跟我認識的某個人長得太像了,對方是舊書店的老闆娘。

  而那個老闆娘在四五天前遇害了,屍體在相模湖畔被發現,報紙都登出來了。嚇了我一大跳呢!」

  §11

  談到被殺害的舊書店老闆娘時,勝村久子的臉色確實變了。有一瞬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些川上都明白地看到了。

  川上曾親眼看著「被害女子」在男人的陪伴下走進這個家,也親耳聽到兩人在路上說的話。他故意對久子說第一次是「我誤會了」,卻已感受到對方的反常反應。久子的嘴角抽搐著。

  「我心裡覺得毛毛的。一想起這件命案,就想起當初看到的那個人,簡直就像活見鬼。」

  那個遇害的女人是你的朋友嗎? 」久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稱不上朋友,只不過我常常經過那家書店,經常看到她。」

  雖然久子試圖保持鎮定,卻還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坐立不安。

  之後,川上再去上課,久子都不敢正眼瞧他。不是看向旁邊,就是一味低著頭。可當川上專心運筆寫字的時候,她又會不時投來刺探的目光。她已經有了防備。

  「生意」上的顧客發生意外,對她而言是一個重大打擊。為了掩入耳目,她掛上了 「書法教學」的招牌,卻真有學生來拜師。一開始她頻頻推辭,但最後還是答應了,那是因為她考慮到如果不收幾個正牌學生,戲就演不下去了。偏偏這唯一的學生也不是省油的燈。

  川上以為久子可能會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再教他。已經探出部分秘密的男人,不可能讓他繼續來這裡,還是趁早斷絕往來比較妥當。

  久子的生意如果有流氓照應,對方也不可能坐視不管。把舊書店老闆娘的屍體從勝村家裡搬出來,再載到相模湖畔丟棄的,肯定是那幫人。

  然而,之後川上又連續去了三四趟,久子都不曾提起這件事。雖然她的態度很明顯與以前不一樣,卻從來沒說不能繼續教他了之類的話。

  除非久子把「書法教學」的招牌摘了,否則她永遠沒有拒絕的理由。如果只拒絕他一個人,那不是欲蓋彌彰嗎?所以,她必須裝傻到底,只要想辦法讓上門的客人繼續扮成「學生」就行了,川上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川上主動說不想學了。

  報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丟出一篇偵辦舊書店老闆娘命案陷入膠著狀態的報道。川上每次去勝村家的時候,總在想今天會不會有警察找上門,沒辦法上課了。但格子門總是照常開啟,一點事情也沒有。警方沒有發現這戶人家很可疑嗎?有花圃的十字路口旁就有一間派出所,不知道轄區內出了人命案的警察每日就那麼傻傻地待著。

  川上也想過寫封信給警察,揭發勝村家的不法生意。可仔細一想,他手上並沒有確切的物證,有的只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樣的證據未免太無力了。還有,一旦警方著手調查,久子馬上就會知道告密者是誰了。川上可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曝光。

  他決定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在這個藏有秘密的家中裝聾作啞地待上一兩個小時也不錯,並不是說這麼做心情會變好,而是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刺激感。那個殺死老闆娘的上班族不知怎麼樣了?他還住在東京,繼續和女人偷情嗎? 一開始,他是以書店客人的身份接近老闆娘的,可見他就住在那一帶,或是離書店不遠的地方。只要耐著性子在那附近多走幾趟,說不定會在哪裡碰到他呢!

  話說回來,那個男人還真狡猾,竟然抓住勝村家的弱點,讓勝村久子替他處理屍體。殺人兇手和棄屍者不同,兩者完全沒有關係。通常東窗事發是因為共犯不小心洩露秘密,然而,這個案子中並沒有共犯,所以非常安全。兇手把最危險的棄屍任務交給了不相關的陌生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