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賣馬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五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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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如果您聽到了,也許便把出發的日期延後了。當然,這種長期預報,其實也不太可靠。」 *** 早晨,江田昌利和槙田二郎不期而同地在六點醒過來。用高山爐煮了飯做了湯,七點鐘左右出發。 七點鐘左右出發也許不必介意吧,因為向南槍岳進發的登山客,多半在這個時刻上路。然而,江田總覺得,這是槙田二郎刻意地選浦橋吾一在手記裡記載下來的時刻,使兩者在時間上完全互相吻合。 其實這一點江田一早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他料定槙田會在七點離開小屋,一直看著他的樣子。果然槙田二郎在六點從睡袋爬出來後,一切都為了能夠在七點出發而準備著。 這一來,往後槙田會怎樣行動,江田已經心裡有數了。槙田二郎是把製圖用紙攤在『山嶺』的那篇文章上,準備複製,照原樣拷貝出來的。江田既然明白了對方的企圖,恐懼便也加深,只好開始尋找聲辯的藉口了。 這個早上,兩人交談得很少,只是默默地向南槍嶽,踩著有規律的步伐爬上去。乍看他們成了合作無間的一對,以熟練老到的技術,在嘗試著冬山的縱走。 從布引嶽前面開始積雪增多,穿上雪靴還是陷到膝上。不過過了布引後,柔軟的新雪減少,雪質變硬,差不多已經是冰了。從黑部那一側卷上來的強風,把雪也卷走,露出黑黝黝的夏徑。兩人脫下雪靴,改穿冰靴。 今晨天氣仍屬上乘。空氣澄清如冰。回首一看,剛剛爬越過來的布引和爺岳的棱線彎曲著,遠遠可以望見璀璨的常念、槍、穗高諸峰。松本一帶的盆地上,雲霧像海般地沉澱著。 冰靴刮著冰,發出清脆響聲,彷佛移著步子的腳在響著。 「這種聲音,真是暌違已久了。好過癮。覺得真正上到冬山上來了。」 槙田二郎的話從後頭傳過來。那種口吻,確實是欣悅的。 江田沒有回答,槙田便又喊了一聲。 「江田兄。」 江田只好站住,回過了頭。 槙田二郎正在左瞧右看。 「上次和秀雄一塊來,好像沒看到什麼,是嗎?」 「對。那天一早起就是陰天。好遺憾。」 江田回答畢,馬上想起昨晚槙田向他提的天氣長期預報的事。 「原來如此。那大町的汽笛聲,也是在這附近聽到的吧?」 「對對,浦橋的文章裡提到的,就是在這裡。」 江田覺得有些無聊。 「那麼是東風囉,所以才可以聽到。那是天氣就要轉變的預兆吧。」 槙田二郎突地又加了這麼一句。 江田一愣。聽槙田二郎的說法,不無在責備天氣要變壞了,還前進的意思。或者,也可能只是在炫耀博識也不一定。江田一時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解釋槙田的真意。 不久他們抵達了南槍嶽山頂。熟悉的那座石標上,霧雨結成冰,活似一座燈塔。兩人都卸下了背包休息。槙田二郎依然把花束綁在背包上,多麼珍貴似的。 「九點了。」 槙田二郎看了一眼表說。江田只是默默地眺望著前面。他緊張起來了,心裡兀自叨念著:要來的,快來啦。 北槍嶽的山頂,微呈著圓形,聳立在前方。到那兒的嶺脊路,半路上繞左的縱走路,還有再前面的八峰坳地一帶,全是白皚皚一片。更遠的妙高、戶隱諸峰的棱線,把藍天區分開來,沉陷的穀間底,姬河描著微光的一條線。 「這樣的景色,那天也沒有看到是不是?」 槙田二郎說著站到身邊來,又說:「好可惜呢。聽說您表示:不能從這兒看到的山,在北阿爾卑斯只能算是個冒牌貨,這話真是一點也沒錯啊。因為每一座都可以從這兒一覽無遺。可惜秀雄沒有能飽覽這樣的風光,他一定很失望吧。是從這兒,漸漸開始有了霧的,是不是?」 槙田說著看了一眼江田昌利。 *** 「是的。從這南槍下去,過了北槍不久就開始有霧了。」江田伸出手指了指,「我覺得有點危險,本來想折返,可是岩瀨老弟一定要前進,非常堅持,所以我就只好聽他的了。我這麼說,並不是有意責備他。其實,我也很明白他的想法。只不過是我被他的熱心打動了,沒有能堅持下去,這才是出錯的原因。」 「我懂我懂。」 槙田二郎連連點頭,口吻裡滿含著同情之意。 「您的立場,我當然瞭解。在一名領隊,妥協固然是禁忌,可是人情上有時不免退縮。是我表弟的血氣之勇誤了事。江田兄,我很明白的,是他連累了您。」 「不不,請別這麼說啦。那種心情,剛剛開始覺得登山有趣的人,都是這樣的。」 「剛開始覺得有趣的人……是的,的確如此。」 槙田重複了那句話,還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表示同感。風又冷又強,使得他的眼睛多麼寒冷似地細瞇著。 「那麼雨是大約從哪裡才開始下的呢?」 槙田又問道。 「過了北槍大約有五十公尺了吧。就是那個附近。」 江田伸手指了指。 「嗯,那時是十點二十分,是不是?」 槙田說得絲毫不差。 「是。」 「天氣呢?您覺得可能好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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