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賣馬的女人 | 上頁 下頁 | |
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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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西俁出合休息了大約四十分鐘。 在這四十分鐘間,塞住V字形溪穀正面的北槍嶽東脊,由於不停歇的霧湧雲騰,不時地在亦隱亦顯著,而當我們就要結束休息時,整個的景觀便也告穩定。只有薄薄的一層霧氣,就像餘煙那樣地在岩脊上往上頭冉冉爬升著。 日頭已高,山影往下滑落。位於南槍嶽與北槍嶽中間的雪溪,輝耀著銀白之色。 「今天天氣好極了。走,咱們上路啦。」 江田老大仰起頭說。 在休息的當中,我們喝了冰冷的溪水,也把水壺灌滿。那是上頭的雪溪溶化的水,只要把腳浸上兩分鐘,皮膚便泛紅發疼。 「這以後沒有水了,必須把水壺裝滿才行。」 老大提醒了我們。那兒的一塊石頭上,居然也有人留下了一行字跡,要人們補滿水壺裡的水。 那水就像冰,喝下去爽快之極。岩瀨一杯又一杯地喝了好幾杯,多麼可口似的,使我幾乎覺得那樣子會不會喝得太多了些。 除了我們三個人以外,這掛著吊橋的河原上,看不到其它人的影子。 「這以後會很夠瞧的。首先是陡坡。看不到風景,一路苦爬,是一點味道也沒有的一段。不過只要這一段熬過去,出到高千穗平,就可以看到最好的風光了。」 江田老大又為我們說明。 「到高千穗平,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三個小時吧。」 江田已經邁開了步子,邊走邊回答我。 這三個小時路程,比我想像中更苦。小徑在樹林帶彎來曲去,好像無涯無涘。不消五分鐘,汗就開始冒。 除了密密層層的樹木以外,什麼也看不見,也了無變化。樹海靜止不動。一步一步地往上登,只有這無盡的反復,才是唯一使人覺得我們的動作是有目的的。 走在前頭的江田老大步伐平穩,確實有著老於此道的踏實。山靴的運作有著一絲不亂的韻律,而且似乎綽有餘裕。而他那頂阿爾卑斯軟帽,還會時不時地回轉過來瞧瞧跟在後頭的我和岩瀨。 過了一會兒,我發現到在我後頭的岩瀨,落後很遠了。他那件咖啡色襯衣,在好遠的下方樹林裡緩緩地動著。起初,我還以為他是發現到某種喜歡的植物,讓步伐延緩下來。 「岩瀨好像累了。在這兒休息休息吧。」 江田站住說。岩瀨這時才吃力地趕上來。他的嘴巴張著,下巴不停地淌著汗水。 「岩瀨老弟,把背包卸下來吧。咱們在這兒好好地休息一下。」 江田老大對他體諒地說。 岩瀨依言讓背包從肩頭上滑落,然後把整個人擲一般地往草地上躺下去。那兒坡度很陡,所以他的姿勢好像仍然站立著。接著,他舉起水壺對著嘴,咕嚕咕嚕地喝起水來。 我們就這樣待了二十分鐘那麼久。只有江田一個人還背著背包坐了一會,就又走入樹林裡窸窸窣窣地在那兒走來走去。有三個年輕漢子上來了,避開我們身邊,繼續往上頭走去。 「先走啦。」 這些陌生人向我們打了招呼。 「我們也可以了吧。」 江田老大盯著岩瀨說。岩瀨點點頭,起身抓起了背包。 單調而又艱辛的步行又告開始。走呀走的,樹林好像無限地繼續著。不過林相倒有了些許變化。樅樹減少,栂樹增多,樹也越來越矮。 可是,殿尾的岩瀨仍然落後。我們一路上休息了五、六次,而每次岩瀨都卸下背包,橫躺下來,擦拭漲紅的臉上的淋淋汗水。他的水壺,喝第四次的時候就見了底。這以後,江田只好把自己的水壺交給他。 岩瀨兄爬山的經驗比我多多了。看到他累成那樣子,使我深感意外,想來他可能是不善於爬這種無際陡坡上的山徑吧。江田老大用心地招呼他,為他小心翼翼。抵達高千穗平,費時達四小時,主要就是因為如此。 *** 高千穗平以後不但坡路緩,可以省力些,而要補償過去這一段般地,眺望開闊了,頗能令人愉悅。右邊是南槍北槍兩嶽連綿,末尾是東嶺脊的陡急斜面傾瀉入穀裡。左邊有爺岳的棱線。每個山頂都有燦亮的陽光,浮雕出一起一伏的明暗。 岩瀨好像徐徐地恢復了活力。我們還是排成縱隊,沿有矮松的赤岩上小徑前進。吃了千辛萬苦始脫離的樹林帶沉到溪穀裡去了,陽光遍灑在上面。從上頭往下看那好像熱得直喘著大氣般的一大片蒼翠,給人有報了一箭之仇的愉快。 江田老大指指東嶺脊,告訴我們那是第一岩峰,那是第二岩峰,還談起他以前爬它們的情形。我們爬呀爬的,周遭的眺望也隨之而顯現,我這才感到確實是來爬山了,心情便也更覺愉快了。 在赤岩嶺脊上的小徑,漸漸地成了斜攀,不久即出到一個鞍部。 「這兒就是冷乘越了。前面,小屋馬上到了。」 江田回過頭鼓勵般地告訴我們。另一道棱線,在這兒與我們這一道匯合,所形成的主棱,也就是信濃與越中兩地的地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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