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零的焦點 | 上頁 下頁


  「是嗎?那太好了。」丈夫心滿意足地笑著點點頭。

  這樣哄孩子的說法,如果在以前,禎子早就會厭煩了。如今雖然也有反感,對丈夫孩子般的傲慢,只得抑止住自己的感情。她不知不覺已成為他的妻子。當她意識到自己在撒嬌,那麼新婚夫婦的感情已經開始融洽了。

  下午從甲府啟程。八嶽山脈的景色慢慢地在窗戶中移動。鵜原把手時靠在窗框上,眺望外面的景色。來到這裡,更加荒涼,森林中落葉鋪地。從側面望去鵜原的顴骨突出,眼角上已有細細的皺紋。禎子心裡想:可不,此人已經三十六歲了。

  不管有多長的交往,戀人的目光畢竟和夫婦間的目光不同,禎子不知道自己用什麼樣的目光看待鵜原。一想到這裡,不知不覺感覺身體開始變質,心裡特別害怕。

  鵜原轉過臉來問:「怎麼啦?」他發現禎子在注視自己。

  「沒什麼。」

  禎子臉紅了。「怎麼啦?」這句話的口氣似乎包含著昨夜發生的一切。

  火車超過情濃,在富士見一帶加足了馬力。在高原的斜坡上,一排排的紅星項和藍屋頂向後移去。

  「真美!」禎子小聲地說。

  鵜原朝那邊瞟了一眼,立刻攤開放在膝蓋上的週刊雜誌。他並不讀它,好像想著別的事。

  他終於放下週刊雜誌,仿佛下了決心,對禎子說:

  「聽說,這次旅行你想去北陸方面,是嗎?」他點著了香煙,煙嗆得他眯起了眼睛。

  「嗯。」城子點點頭。「怨我任性,我真想到那兒看看。」

  「那邊可沒有這兒漂亮。」

  禎子覺得他在拿眼前富士見高原的美景和北陸作比較。鵜原說完,吐了一口煙。他的口氣好像是拒絕。宛如在說,那地方一看就夠夠的了,還是不要去吧。他吐出的煙撞到玻璃上,使車窗外的景色模糊了。

  禎子思忖,鵜原為什麼如此討厭北陸。但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因為誰願去平時工作的地方作新婚旅行。鵜原在那裡已滯留了兩年。一個月中有二十天在金澤,其餘十天回東京。簡直是落腳在金澤了。鵜原憲一選擇別的地方去新婚旅行的理由是不難理解的。即使箱根、熱海或關西過於平凡,沒有意思,但比起荒涼、冷清的北陸來還是強多了。

  然而,鵜原憲一考慮到妻子的願望,想去看一看丈夫工作的地方,這也無可非議。但自己為什麼非堅持不可,感到在思想上和禎子拉開了距離。

  「你在都市里成長,憧憬著北陸這陰鬱的幻象,是不是?」也許他已意識到禎子不高興,笑容可掬地注視著她問道。「談到詩情,這信取濃和木曾峰會更多些。至於北陸,隨時都可以去,下一回去怎麼樣?」

  鵜原安慰妻子道。禎子想起孩提時代向母親撒嬌,要買這買那的情景。

  當車窗左側出現寬廣的訪湖時,鶴原站起來從網架上卸下兩個人的行李,禎子伸手去接,鵜原一手提一個行李,說道:

  「不用了。」

  「對不起。」禎子說。她對自己剛才的任性表示歉意,但鵜原是不是領會則不得而知了。其實,感到自己任性,說明雙方還有隔閡。但自己不能不這樣想。

  到達取訪車站,旅館的領班前來迎接。

  「坐車嗎?步行去只有七八分鐘的路程,怎麼樣?」領班接過行李問道。

  「是啊,走過去也不遠,不過有行李,還是坐車吧。」鵜原答道。看他的口氣,以前好像來過。

  旅館離湖岸稍遠,打開窗戶也看不見湖水。狹小的庭園就在鼻子底下。庭園用圍牆隔開,隔壁是另一家旅館。禎子原以為能看到湖水,不由地有些失望。

  「客人們都這麼說,這兒要是能看見湖水就好了。」女招待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房間倒是蠻不錯的。

  「好吧!回頭我們到湖邊去走走。」鵜原說。

  女招待一走出房門。鵜原便走到坐著的禎子跟前,跪下來接吻。鵜原嘴唇又厚又硬,吸起來特別使勁。這和昨夜經歷過的一樣。禎子的身體快倒了下來,用一隻手支在榻榻米上。但鵜原仍舊樓住她不放。

  迄今為止,禎子也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這樣被男人壓在底下,還是第一次。鵜原在公開的場合,表現得比較文靜,但在封閉的世界裡,他的行為叫禎子狼狽不堪,她不能不想到丈夫畢竟是三十六歲的男人。即使如此,難道身體的愛就應該如此激烈。她弄不懂,但也沒有感到不愉快。

  黃昏來臨,湖面的水色陰沉。起風了,湖面掀起了波浪,岸邊的楊柳在搖曳。

  遊覽船還在游戈,傳來擴聲器播送的聲音,像斷層般的雲朵向一邊伸展。在低落的雲層隙間,陽光被撕成一條一條的,發出光亮,但也漸漸地失去了白色。

  在雲層下,山脈的枝線是青黑色,連成一片。

  鵜原憲一指著正面的棱線的接縫處,對禎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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