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當然呆在房間裡沒有出來送。正因為以前親如夫妻,所以很微妙。老闆生氣了又不能叫警察,那樣反而會敗壞名聲。」

  只靠這些情況,還搞不清佐佐木與栗山百合子說了些什麼。但是,從夥計的話語推測,因為佐佐木用電熨斗砸碎了鏡子,房間裡狼藉不堪,所以他可能還打了百合子。佐佐木還把她當作自己的女人。

  「那個女老闆性格剛烈,所以今天或許還會打電話催我們趕快把那個傢伙投進監獄。因此,她要是向警方控告佐佐木的暴行,這事兒就更熱鬧了。」

  櫻內像是在說,如果栗山百合子報案,至少這邊地檢廳可以受理。

  「但是,恐怕栗山百合子不會那樣做。」瀨川說道。

  「我想她不會。」櫻內點著頭。

  「正因為兩個人的關係特殊,所以更會顧忌社會上的反應。」

  瀨川也不認為栗山百合子會向警方報案。但如果這樣的話,正像櫻內所說,可以有再次傳喚佐佐木的機會。

  真的是山窮水盡了。澤田甚之助隱身何處尚且無從得知,周圍如同森嚴的壁壘。如果能找到澤田,或許能從他口中得到有力的線索,可以明確地證實佐佐木曾經唆使關西黑幫給杉江地檢支部縱火的事。

  為什麼當時自己沒有提出縱火這條線索呢?事到如今,真懊悔自己缺少勇氣。這種懊悔與現在無法向上司說明情況的苦惱是相通的。

  瀨川想到,如果說出地檢支部火災可能是縱火,並請求首席檢察官指令調查,完全可以行使司法權調查澤田甚之助。而現在只能以離家出走來處理此事。也就是說,他既非犯人亦非嫌疑人。警方也不會有興趣進行調查的。

  為什麼當時沒按照自己的懷疑向松山地檢廳提出縱火的可能呢?如今只能後悔當時太謹小慎微。假使自己陳述真實想法,也不敢保證上司就會接受。首先因為火災現場已經按照失火性質處理了,也沒有相關物證。又沒經過調查,也就沒有記錄。

  而且,如果此刻再提起當時的想法,又擔心會受到上司的嘲笑。若是如實上報,還會牽連更多的人。松山地檢廳的首席檢察官和次席檢察官一定會被追究責任。瀨川實在不忍心給長期照顧自己的上司添這種麻煩。

  瀨川獨自按個人的想法努力至今,然而,沒有任何回報。他既不能動用具備搜查實力的聱方組織,也不能使用應屬￿檢察官左膀右臂的事務官。因為他無權下命令。

  瀨川只能凝視著自己發問,我到底算個什麼?我到底該怎麼做?

  「檢察官先生!」櫻內拿起響鈴的電話招呼道。「東京地檢廳的電話。」

  瀨川回過神來,接過了電話。

  「您是瀨川檢察官嗎?」一個年輕的聲音。

  「我是。」

  「這裡是東京地檢廳特搜部。請您稍等一下。」

  稍等片刻之後,聽筒裡傳來相川特搜部長洪亮的嗓音。

  「我是相川。上次給你添麻煩了。」

  「我是瀨川,上次多有失禮。」

  「你又匯總了全部材料,謝謝你!我已經安全收到了,請放心!」

  今天一大早,東京地檢廳派人取走了控告佐佐木的材料,現在已經安全送到。看看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鐘。

  「我得到了重要材料,所以想直接向你表達謝意。」特搜部長說道。

  「實在不好意思。案子請多多費心。」

  「明白了。我粗略地看過了一遍,相當有意思。好了,就交給我辦吧!」特搜部長朗聲笑著,就像瀨川在首席檢察官辦公室聽到的一樣。

  三天之後,瀨川清楚地記著那個時候。這天下雨,窗外昏暗,辦公室像夜晚一樣亮起所有的電燈。大概是在下午四點半左右,同在辦公室的年輕事務員對瀨川說您的電話。「是一個叫上田的人打來的。」

  瀨川不曾聽到過這個名字。事務員又補充了一句,是一位女士。

  「您是瀨川檢察官嗎?」從語調聽來像是個年輕女性,說請稍候。接著傳來男人的聲音,好像是中年人,沒有什麼特徵。

  「您是瀨川檢察官嗎?」對方確認了一遍。

  「是的。」

  「百忙之中打擾,實在抱歉。每天工作很辛苦吧!」

  過後想想,對方雖然措詞禮貌,但流露出某種親熱的語氣。

  「檢察官先生以前在四國的杉江任過職,對吧?」

  「是的,你是哪一位?」

  「我是上田,當然,您不認識我。在這兒不能告訴您我的來歷,似我想提供一些情況做參考,可以嗎?因為內容非常重要,請您務必仔細聽。」

  「……」瀨川想,這是告密。這種匿名電話他以前不是沒有經歷過。但是與誇大的開場白相比,內容卻大都毫無價值。當然,也曾聽前輩說過,通過告密電話也能抓住破案的線索。

  「其實,社會真是千奇百怪哦,有一個重大謀略正在進行。」對方繼續他的開場白。

  「是什麼事情?」瀨川的口氣在催促對方快說。

  「什麼事?哈哈,這事就發生在檢察官先生身邊,而且檢察官先生正在拼命努力。這也是我們都知道的。」

  「……」

  「我直說了吧。檢察官先生所在的杉江支部辦公室今年五月十六號燒毀了,對吧?而且只是放有重要材料的庫房化為灰燼。」

  對方的語調也變了,瀨川也緊張起來了。「是,是這樣的。」

  「那場火災被判定為失火事故,但檢察官先生也這樣汄為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瀨川不禁轉眼看看周圍。櫻內事務官正在用鋼筆撰寫記錄,年輕的事務官正在刻蠟板。昏暗窗外的樹葉在雨中閃爍著蒼白的光亮。

  雖然瀨川反問對方「你是誰」,可對方卻小聲發出「嘿嘿嘿」的壞笑。「檢察官先生,我不能告訴你名字。但是,我決不是開玩笑或是搞惡作劇。請您仔細聽好。」

  「檢察官先生,杉江支部的火災是縱火案。哦,我想檢察官先生隱約知道一些。」

  「你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嗎?」瀨川迅速準備好紙張和鉛筆,想從對方的話語中捕捉某些東西。

  「不管你問多少遍,我有難言之隱。總之,你別問我的情況,請聽我說……為了燒毀地檢支部資料室裡的某份重要記錄,有人給倉庫放了火。」

  「您不認為那是失火事故嗎?」瀨川在裝糊塗。

  「根本沒那麼回事。因為我知道是誰指使的。」

  瀨川從現在的匿名電話突然想起在杉江時接到的同類電話,當時是個伊予地方口音的男人。

  你好像在調查地檢廳火災,最好不要死纏爛打。說完就哢嚓一聲掛斷電話。

  那個電話對開始懷疑縱火的瀨川說你再查也沒用,而這次卻是相反,說那次火災其實是縱火。口音、嗓音都不一樣,內容也完全相反。

  此事瞬間掠過大腦,瀨川緊接著轉到下一個問題。

  「你憑什麼這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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