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九二


  「我想是吧。但是,發現這一點是因為那人來機場送我們了。當初並不知道。因為我們掙的錢幾乎都被演藝社拿走了,所以零花錢也想要。我並不知道那是聽您講的無法無天的陰謀。」

  「請繼續往下講。」

  「我們傍晚到了杉江市,有一個當地的年輕人來接我們,並立刻去了一家小酒吧的二樓,還給我們準備了晚飯。那個年輕人可能是尾形的手下。後來所有事情都照那些人的指令去做……」

  「那家酒吧是不是在一條狹窄的酒館街上?」瀨川問道。

  「是的。」

  「名字呢?」

  「好像是叫花園。」

  瀨川知道「花園」。案發之後曾到那裡調查過,但老闆娘說根本沒有那麼回事。

  「那附近應該有一家叫『寶屋』的酒館……」

  「是的。在一起的黑幫指示我們說,那家酒館裡發生鬥毆,有一個人被追出來,你們就想辦法把他引進酒吧。」

  「那人是不是有點胖、個頭很矮的男人?」

  「是的……哦,檢察官先生在機場見過那人了。因為他也和尾形先生一起去送我們了。」

  「果然是那個傢伙啊!後來怎麼樣了呢?」

  「後來我就去外面等,就像那個男人說的,那個人拼命地逃跑過來。我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說快進來吧!躲在這裡就沒事了。他掃了我一眼,因為他當時一心只想逃掉,所以立刻進去了。那時阿香和另兩個女孩冒充那家酒吧的女招待,在最裡面的包間裡勸酒。酒是黑幫的人準備的,說不定裡面還放了安眠藥呢!反正才過了一個多小時,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當時沒有客人進店嗎?」

  「沒有任何人來。也許是他們在店門口擋著不讓客人進來呢!」

  「車呢?」

  「車是尾形先生從八幡濱帶過來的,是私車。後來把我們也載上車,司機只管開車走。他們和那邊的旅館也打好招呼了。」

  「那家旅館和那幫傢伙沒有多少往來吧?」

  如果有往來的話,後來與寶屋、花園一起受到調查時,也應該會否定這個事實。對於瀨川提的問題,春日月子也只能回答說那就不清楚了。

  「後來,你們就把不省人事的男子放在別的房間睡覺,在那兒呆到天亮?」

  「是的。我們本來想回去,可是黑幫的人說天亮之前不要走。可能怕半夜走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瀨川想,也許就是這樣。然而恰恰就在那時,地方檢察廳發生了火災。看來因為與此事有關,他們才不許夜間行動的。

  時鐘已接近一點鐘,周圍沒有一點聲響,只有隱約傳來遠處車道駛過汽車的聲響和遠處工廠的夜班作業聲。

  瀨川有些擔心時間太晚。雖說她妹妹就睡在隔壁的房間,但是跟一個年輕女子這麼晚交談總是不好。但又必須聽她把話說完。

  「實在對不起,打擾到這麼晚。」瀨川表示了歉意。

  「沒什麼,我倒沒關係。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

  春日月子獨具特點的臉上浮起微笑,其中隱含著豁出去的決心。眼神也因為疲倦而有些呆滯。

  「後來怎麼樣了呢?」瀨川催促道。深夜的空氣觸到脖頸,使他感到秋天的涼意。

  「我們按照指令讓那人睡下,然後一直閒聊到早上六點鐘左右。你見過的那個胖子上樓來說沒事兒了你們回去吧。我們就出了旅館,來時的那台車就停在門外。」

  「你們就直接回松山了嗎?」

  「是的。回到松山的旅館是九點鐘左右。」

  瀨川想,自己推斷這些女孩沒有經過八幡濱而直接被送回松山是正確的。

  「在你們中間,朝風香小姐對一切都事先瞭解嗎?」

  「是的,阿香就像我們領頭的。而且後來她說發零花錢了,我們都從她那兒領到了一萬日元。她說是尾形先生讓發的。」

  「然後演完了剩餘的場次,你們很快就離開了松山,是嗎?」

  「是這樣的,不過發生那件事後我們都寢食不安。最初只是想玩玩惡作劇,可是後來特別擔心被灌醉的人後來怎麼樣了,會不會被殺掉。」

  「原來如此。」

  「在那之前,我們一致認為那是黑幫之間的爭鬥。可是,發生那件事之後我們不就成了同案犯嗎?我們每天提心吊膽,擔心警察會找上門來。阿香哄勸我們說沒必要擔心。如今回想起來,她可是什麼都知道啊!」

  「從松山回來的時候,阿香另走一路,是嗎?」

  「是的。」

  「她去什麼地方啦?」瀨川又確認一遍,「朝風香離開四國沒和你們在一起,對嗎?」

  「是的,她另走一路。」春日月子答道。

  「為什麼呢?」

  「我剛才也說過,本來阿香可以獨擋一面,所以在松山跟我們組合演出之後,又去別處演出了,跟經紀人花田先生一起……可能你已經察覺,那兩人關係不一般。」

  不出所料,本來花田跟著她,可是在四國演出時與春日月子幾人組合,所以花田自然被看成「雪月舞蹈團」的經紀人了。關於這一點,對武藤檢察官的話有聽錯的地方。

  「那你們離開之後,她也馬上跟花田離開四國了嗎?」

  「不是這樣。聽說他們又呆了四天。」

  「還是呆在松山?」

  「不是。」春日月子說著搖搖頭,眼神卻有些猶豫,似乎預感到難以回答瀨川接下來的提問,像是在後悔自己說得太多。

  「不是松山,是哪兒呢?」

  春日月子被問到預料中的問題,嘴裡小聲嘟囔。「如果我全都說出來就對不住花田先生和朝風小姐了。」

  瀨川擔心她就此打住,因為前面確實說得很痛快。他最想瞭解的是後來的情況,還覺得照此下去很容易得到結果,正在暗自高興。

  「你已經說了這麼多,就算有些對不住朝風小姐,也請務必講給我聽。真的對我很有幫助。」

  春日月子看了看瀨川,又瞟了時鐘一眼,她的耳朵也能感受到沉入大地的深夜的沉重。她猶豫不定,點上一支煙後,深深歎息著吐出煙霧。

  「檢察官先生追問到這麼晚,我也只有認輸了。」

  春日月子生存在那個世界裡,所以還是有些俠肝義膽。而且對自己在四國做的事感到後悔,或者說她也是受欺騙者。表面看來關係很親密,實際上她對朝風香和花田並無好感,剛才就有這種感覺。

  「全招了吧!」她用男子漢的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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