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九一


  「這樣說話好像我在調查你,但決不是這樣。請別誤解!你在松山演出尾形安排的節目時,曾經受什麼人委託跟其他女子起去過杉江。我想問的是這件事。」

  春日月子好像呼吸急促起來。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你們在松江把一個男子帶進酒吧勸酒,他當場喝得爛醉如泥。然後你們把他拉上車帶到不遠的小洲旅館……應該有這麼回事。」

  女孩身體僵硬,像凍結了一樣。

  「那個人其實是我的部下。」

  「……」

  「提到這位部下,他受到那次打擊後已經無法恢復到普通人的狀態,長此以往將與廢人毫無兩樣。」

  她肩膀一震,好像初次聽說一樣震驚。

  「我覺得這位部下太可憐了。因為在他跟你們喝酒的時候,他供職的辦公室著火了。有一個值班員被燒死,被拉去喝酒的人也在值班,所以感到自己責任重大,因此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

  「……」

  「雖說如此,但我並不是追究你們的責任。因為你們只是受人之托。」

  此後,春日月子基本保持緘默。出租車在深夜以相當快的速度穿過錦絲町,然後從寬闊的大街拐進廠房較多的岔道上。路旁的河面上,冷清地反射著工廠的燈光。

  瀨川著急起來,因為快到她下車的地方了。「春日小姐,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請把一切都告訴我好嗎?」他向仍舊沉默著的春日月子懇求。「當時是誰說要把喝醉酒的人帶到旅館去的?」

  「請原諒,只有這事兒我不能說。」月子終於回答了。

  「不能說嗎?」

  「我不想說。」

  「如果說出來的話,是不是會受到威脅?」

  「那倒不是……但我已經跟別人說好不提此事。」

  「可是我剛才不是講了嗎?這件事讓兩個無辜者做出了犧牲,一個人被燒死,另一個人接近精神失常。我很清楚,這顯然是某些人玩的花招,所以我不能坐視不管。哦,這不等於我要公開你的名字去調查真相,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

  「你跟誰說好的我不知道,但是請你為受害者著想告訴我吧!」

  「那位先生身體損害很大嗎?」春日月子考慮之後問道。

  「因為他想不開,已經精神失常了。如果治不好的話,當然必須辭掉工作。而且家裡還有妻子兒女呢!出事之後,一家人的生活都毀了。」

  她又沉默了,但這次好像是被那番話深深打動,歎息了兩三聲。

  「我真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啊!」

  「我想你也不會知道。」

  「剛才聽您講我才知道的。我們不久就離開了四國,所以對後來的事一概不知。」

  聽她說離開了四國,瀨川想起了松山機場的那一幕。來送行的尾形,穿著和服盛裝的矮胖子、揮著手杖朝飛機走去的春日月子和另外兩個人。

  「司機師傅,就在這兒停車吧!」春日月子招呼了一聲。出租車經過廠區停在特別僻靜的地方,眼前是住宅小區的公寓樓。

  瀨川和春日月子一起下了車,但發現這一帶沒有談話的場所便有些困惑。

  「檢察官先生,」春日月子說道。「我就住在這兒的公寓裡,只有我和妹妹兩個人,如果可以,請您光臨……我告訴您後來的事情。」

  公寓樓共有四層。瀨川放輕腳步跟著春日月子走上樓梯。黑暗中可以看到對面樓上晾曬的白色衣物。天空何時陰下來了,看不到一顆星星。

  春日月子站在門前,從手提包裡取出鑰匙、「我妹妹在家,不忍心把她叫起來。」她一邊轉動鑰匙一邊解釋。

  好像是兩室的套房,一邊用隔扇隔開。那邊是客廳,可能是她和妹妹的臥室。

  瀨川被讓進木地板的四鋪半席房間,這裡連著廚房,擺著椅子。春日月子按下電燈開關,廚房裡排列的金屬器具閃閃發光。瀨川心中很不平靜,有點後悔到這兒來。他對春日月子有些過意不去。

  「我現在去泡茶。」月子說完朝廚房走去。

  「我很快就走的。」瀨川小聲地說道。他擔心隔壁還有她妹妹在睡覺。可是聽到自己聲音那麼低微神秘兮兮的,又有些難為情。

  春日月子站在灶前沒動。

  瀨川環視四周,雖然用具不很高級但佈置得很整潔,就像是進了女職員的公寓,與他想像中巡演團脫衣舞女的房間相去接遠。無論是窄牆上掛的繪畫還是裝飾物,雖說是廉價物卻並不俗氣。

  瀨川突然看見牆角立著一根手杖。他知道那是在四國巡山朝佛時用的、刻有花紋的木質手杖,上面有寺院的烙印。

  瀨川想起在松山機場時她曾經握著這根手杖,同行的女子也拿著同樣的手杖。當時她揮舞著手杖走向飛機……

  月子將茶杯放在託盤上端了過來。「那根手杖是去四國時買的。」她發現瀨川看著那根手杖便解釋說。

  「我也看著像。」

  「那是在街上的旅遊禮品商店買的。因為沒有時間參拜寺院,所以就買根手杖留作紀念,至少有這份心情。」

  「同行的那兩人也拿著同樣的手杖。」

  春日月子瞪大眼睛看著瀨川。「您都看見了?」

  「你離開四國的時候我就在松山機場啊!」聽瀨川說在機場看見了她們,春日月子驚訝不已。

  「您真的看見了?」她還是半信半疑。

  「雖然很偶然,但我恰好在機場。當時我是去機場送人。因為候機廳不大,所以大家都看見你們在那兒買禮品,也看見尾形先生送行。當然,那時我並不知道尾形這個人,也不瞭解你們的情況。說老實話,剛才我說在松山的劇場見過你是假話。我在機場時是第一次看見你們。」

  「於是,你就開始調查了,是嗎?」

  「因為你們把那個男子帶到酒吧又送到小洲去的那天晚上,他供職的地檢廳杉江支部發生了火災,這事你知道嗎?」

  「當時並不知道,因為也沒看報紙。但是過了很久,才從阿香那兒隱約聽說了一點。但我們並不知道被我們灌醉的那個人在那兒供職。另外,那場火災中死了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看來春日月子是真的不知道。

  瀨川簡單講述了那場火災的經過,並補充說那場火災很可疑。

  「那我就把自己知道的說給你聽吧!」春日月子長籲一口氣說道。

  「那事是阿香帶的頭。因為那天老闆有事,我們就停演休息了。」

  「你說的老闆是不是八幡濱的尾形?」

  「是的。在四國時尾形就一直是我們的演出老闆。」

  「後來呢?」

  「阿香帶的頭,她說有人委託辦個事,讓我幫幫忙。把某個人帶進旅館並讓他住下,這樣就可以拿到很多錢。我聽了覺得頂多就是搞個惡作劇,也是對演出厭膩的時候,就從夥伴中叫了兩人跟阿香一起去杉江市了。因為離松山大約兩個半小時的路程,就當成遊山玩水去了一趟

  「委託阿香的是尾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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