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五四


  接下來,必須對案發現場或附近的知情人進行周密細緻的調查,這是一般的共同之處。但其中遇到特殊的殺人傷害案件時,對案發現場的目擊者和知情人全部進行調查是特別重要的。如果不做好事先調查,過後在公審時這些人肯定會被辯護人要求作證,除了被害者之外,多數證人的證言都對被告有利。而且由於檢察官方面缺乏做出反擊的第一手資料,就會導致公審時發生爭執或把案子搞砸的結果。

  上述(案例第四十)案例由於被告供述在作案後將兇器刀具交給了同伴,所以如果查明案發後兇器的處置情況和處置步驟,而且由嫌疑人和第三者確認的話,此案可以判為有罪。

  第七案例中的兇器是柴刀,但是沒有查清由什麼人從何處拿來,因而成為不起訴案件。如果沒有進行充分的調查,就會成為案情的薄弱環節。此外,還有很多在一審中按檢察官公訴事實認定有罪卻在上訴時被認為證據不足的案例。

  第四十一案例中,嫌疑人A某晚醉酒毆打同事B,並且把B從某河邊懸崖上推下河中致死,被作為傷害致死罪送交檢察廳。從調查開始,A一直只承認用竹棍毆打被害者,卻否認把受害人推下河,並辯解說「我摟著朋友肩頭一起走,來到河岸時他被石頭絆倒跌落入河中。」但有力的目擊者乙詳細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證明肯定是A故意將被害者推下河中,所以負責此案的檢察官決定起訴A。

  但是經過對目擊者證人的現場調查,證明案發當時雖然從證人所在地點可以看見A和被害者的情況,但不可能像證詞所說仔細看清了A和被害人的態度,於是對證人證詞的可信性產生了疑問,於是提請判處不起訴。

  對於這些案例,如果警官對案發現場的搜查更科學一些,就可以起訴A並判其有罪。

  午休時,瀨川走出檢察廳到附近散步。

  前橋檢察廳和縣政府等都在舊城堡遺址內。旁邊松林繁茂的高坡上還立著城堡遺址的字碑。地方城市的機關街好像幾乎都建在城堡遺址中,松山地檢廳也是如此。

  檢察廳的後面,利根川奔流不息。河堤被夏草覆蓋,其間種有桑田。孩子們在河堤上玩棒球,大人在沒膝的河水中手握釣竿。

  對於送交檢察院的案件,警官和檢察官對立的情況時有發生。昨晚閱讀的書中也有警官的著作。「證據的價值可以交給法官自由決定,但這不應該只委託法官來判斷」。字裡行間譴責了法官和檢察官的自以為是,強調警方判斷的正確性。

  對此,檢察官的著作中嗟歎調查官的漏洞百出。「從證據不足被判無罪的案例來看,如果警方調查更加切實一些,肯定會有很多案例被判有罪」。

  檢察廳與警方的相互不信任由此產生。

  檢察廳如果把特殊的案件例如瀆職、違規選舉等委託給警方,就會被認為是與政界上層有牽連而害怕辦案失敗,警方也會嘲笑檢察廳沒有調查能力。

  警方責難檢察廳,說他們人手不夠而且案件積壓,所以應把調查全部委託給警方。檢察官老想插手警方調查,是因為他們留戀舊刑訴法時代的自以為是。

  但是,大賀檢察官判定不起訴大島信用金庫殺人案嫌疑人山口重太郎,肯定是因為高森警署的調查不周密而懷疑其舉證能力。可能大賀檢察官對警方說過這樣不能維持公判,因而排除了山口。同時在對山口調查取證時,又建議警察對別的嫌疑人進行調查。

  這也使高森警署對大賀檢察官的處理心懷不滿,實際上對檢察官的建議採取了置之不理的態度。儘管瀨川曾向高森警署諮詢案情,但署長卻回答「事到如今案情不詳」,這就是證據。

  如果當時高森警署全力以赴的話,即使不能逮捕嫌疑人也可以展開周密調查,其記錄也應該保留到現在,並答覆瀨川的諮詢。

  瀨川憑自己有限的經驗,也覺得檢察官可以在警方調查中再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雖然夠不上指揮,但可以在調查中連續接到報告並提出建議,這也不是壞事。像現在這種制度,在調查結束之後才看到調查報告,仍會發現漏洞。

  瀨川思索,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因為自己身為檢察官持有偏見。

  進入八月,有很多檢察官開始休暑假。一般是五天到一個星期,人數因此減少了一半。工作量也隨之猛增。休假的檢察官會儘量把手頭的案件處理完,並將不能擱置的案件委託同事代辦。

  由於瀨川剛剛到任,所以決定這個夏季不休假。當然他並非放棄權利,而是打算留到將來有效地使用。他預感自己不久必須去一趟四國,所以想把一年一度的休假留到那時。

  同事們是當地人,所以有很多去山區休假。已經回來的人曬得黝黑。

  田山首席檢察官去東京出差不在廳裡。

  在這炎炎夏日,瀨川被山本次席檢察官叫去。旁邊站著櫻內檢察事務官,手中拿著文件。

  「你好!已經習慣了吧?」山本笑著問道。

  「是啊。可能是因為離東京比較近,沒有一點兒在地方上的感覺。」瀨川也微笑著回答。

  「是嗎?但是我們只要邁出這條街一步,看到一望無際的桑田,還是切身感到是在鄉下。你也可以在有月亮的夜晚上去郊區走走。」

  「是……」

  「皎潔的月光照在幽暗的桑田上,桑葉的邊緣好像被月亮纖細的光線穿在一起……」

  「真是富於詩情畫意!」

  「但我卻急著想調回東京啊!但是跟別的鄉下相比,這裡可能還算好些。」

  「……」

  「哦,對了,聽說你和母親住在一起?」

  「是的,母親說我一個人太辛苦,她硬是要來。」

  「老人家多大年紀?」

  「六十二歲了。」

  「那不是挺好嗎?對母親多盡盡孝道。」山本次席檢察官轉向櫻內事務官。「這次送來的是控告案,因為暑期人手不夠真是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接手這個案子?」

  「遵命。」

  「具體情況可以聽櫻內彙報。其實前天那個女人和律師一起來了,到櫻內那裡出具了控告手續和材料。」

  「女人?」

  「控告人是女性。哦,不是妻子,怎麼說呢……是情人吧。控告對方侵吞財產。」

  「明白了。」這是個較為單純的案子。櫻內事務官跟瀨川來到辦公室。瀨川從櫻內事務官手中接過控告書。

  控告人是高崎市××町的栗山百合子,四十一歲。她在市內經營一家名叫「成田屋」的日本酒家,是未亡人。控告對象是東京都大田區田園調布的議員佐佐木信明,生於一九〇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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