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一六


  「宗方先生所提親事,我這邊沒有異議。這是經過認真考慮的結果。諸事全權交給你們來辦。拜託。

  不過,我希望婚禮儘量定在明年春天舉行。我還不能預料自己屆時是否還在此地。我現在不可能為相親請假回東京。」

  這紙回信一到東京,那邊肯定立刻開始張羅。母親和哥嫂轉告宗方先生,再與女方商議,兩家就要開始來往了。他們要把待在四國偏僻鄉下的自己拋在一邊,以第三者的立場為自己一步一步地安排扭曲的人生。

  瀨川想,人可能是在碰壁後退時才會痛下決斷。要不是發生這次火災,這樁親事還可以再往後推。如果說爭強好勝卻遭當頭一棒正是退避的機會,那麼這種心情也是一種平衡。或者說,正因為仕途失意才會有心考慮個人問題。

  這也是因為母親和兄嫂不厭其煩地催促,使他覺得無法忍受。但是,這種情況由來已久,所以心境的變化還是因為這次受到了處分。

  以前家裡來信曾詳細介紹過女方的情況,還寄來了照片,但僅憑這些還無法切實瞭解對方。但是周圍的人卻在熱心運作,這種運作使雙方結合成為必然。介紹結婚不都是這樣的嗎?

  雙方通過別人的描述形成對方的印象,然後根據這種想像與對方結婚。別人的觀察未必總是客觀,但比起當事人的主觀,別人的主觀不會有多大的風險。

  但是,這裡不存在愛情關係。介紹結婚論者主張先結婚後戀愛。瀨川不能保證能對成為妻子的女子產生愛情,但是不能否定這種可能性,毋寧說他懷有一種模糊的肯定。

  瀨川以前沒有談過戀愛。這倒不是說他不曾有過類似的心境,而是因為沒有發展到戀愛關係。所以他對介紹結婚並不感到乏味,也不畏懼。可以說,他對此前遲疑不定的親事突然下了決心,也是由於剛剛嘗到孤獨感。

  瀨川把那封信投入地檢廳旁邊的紅色信箱。聽到信封落底發出的微弱聲響,仿佛聽到了人生轉機的轟鳴。

  瀨川一上班,田村事務官立刻來見他。他翹起腳跟從走廊玻璃窗向裡張望,確認瀨川在裡面,便推開了房門。

  「早上好!」

  「早上好!」

  看來田村已經調查過電影院背後的暴力團組織了。

  「您說的是八幡濱一家叫松榮劇場的電影院,對吧?」

  「是的。」

  「松榮劇場的老闆叫尾形巳之吉……寫在這裡。」田村遞來一張信紙。

  尾形巳之吉,生於高知縣高知市。十年前遷至八幡濱,靠經營彈子遊戲廳起家,現在經營這家電影院。他在市內還有兩家彈子遊戲廳,家裡有妻子和兩個兒子。此人一九二三年生,現年四十二歲。

  「原來是這樣啊!經營彈子遊戲廳開電影院。他也加入了暴力團,是吧?」瀨川問道。

  「表面看不是黑幫成員,實際上已介入很深。他屬￿關西的增田幫。」

  增田幫的總部在大阪,在關西是頭號暴力團。

  「果真如此!」

  瀨川想起在機場送那三個女子的壯漢。他身穿灰色運動衫和茶色褲子。身旁站著一個穿華麗和服的寸頭矮胖男人,腰間低低地系著蠟染腰帶,像在炫耀自己的身份。

  「他還經營彈子遊戲廳?」瀨川嘟囔了一句。因為他忽然想到尾形送行的三個女子會不會是他的店員,也許他在為工齡長、表現好的店員安排慰勞旅行。

  三個女子拿著巡山朝佛的手杖,因此以為她們來自外地。但也許她們正要離開此地,帶著手杖不過是為了好玩。

  「另外,杉江市的杉江電影院也是增田幫的。」田村拿出了他的筆記,寫的也是影院老闆的簡歷。老闆叫濱田治,六十歲,當地出生,戰前開始涉足電影放映行業。他不像尾形,沒有其他的店鋪。

  「增田幫在這邊也有相當的勢力啊!」瀨川這樣說,是因為在五六年前,松山附近的道後溫泉曾經發生過增田幫與當地暴力團的爭鬥。

  「是的,現在當地已經完全被增田幫控制了。」

  目前尚未查清有增田幫背景的電影院與平田事務官的死有什麼聯繫。僅僅瞭解到有兩家電影院受暴力團的影響,還無法解釋地檢廳火災和平田事務官的死亡。瀨川在機場為首席檢察官送行時,偶然看到了八幡濱電影院老闆。這純屬偶然,不過是與案件無關的風景而已。

  增田幫的手已經伸到了電影院,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到處都有此類現象。查清這些情況,可能會在將來對其他工作有幫助,但對現在不起作用。

  田村似乎坐立不安。「檢察官先生,」他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找到一個看見平田君走出寶屋酒館的人。」

  田村的嗓音非常平淡,可是瀨川卻來了精神。

  據「寶屋」酒館老闆娘講,竹內事務員在喝醉跑出去後,平田又呆了一會才走的。如果平田與竹內轉換角色的話,那麼平田離開酒館返回地檢廳之間的行動就是重要問題。平田是一個人直接回來值班了呢?還是有人在半路與他接觸過?

  瀨川早就派人瞭解平田離開酒館後的行動,但沒有結果。也無法查清他是單獨行動還是與別人同行。然而現在,田村卻耷拉著眼簾有氣無力地說有目擊者!

  「你說的是真的嗎?」瀨川盯著田村汗涔涔的面孔。

  「是的。說實話,我家鄰居是賣船具的,是老闆娘告訴我老婆的。我老婆也真是的,早點告訴我就好了,可她昨晚才說出來。不過,她也是前天才聽船具店老闆娘講的。」

  「她說沒說平田君當時是什麼樣子?」

  「船具店老闆娘當時急著給出航的漁船送貨,看見平田君正站在碼頭暗處跟一個女子說話。老闆娘對平田君很熟悉,於是就想,平田先生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呢?為了不引起對方注意,她是躲在貨車後面觀察的。老闆娘不知道平田君當晚值班,以為平田有了喜歡的女子到這兒來幽會。」

  「看清那個女子的長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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