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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橋田很早以前就是梅村店的常客。女服務員島崎澄江就在梅村店裡,兩人不能說絕對不發生愛情。那麼,元子讓島崎澄江作自己的替身,去Y飯店應酬自己的時候,她的行動又如何解釋呢?

  讓她作替身這本是自己的主意。自己當時是抓住了橋田好色的弱點,才利用了澄江。但是,假如在那以前,澄江和橋田就已經勾搭上了的話,豈不就是兩人故意裝作上了圈套的假像迷惑自己嗎?

  元子不由得又聯想起島崎澄江到咖爾乃來要求當女招待的第二天,馬上又給打來了電話,告訴元子說橋田可能要買梅村店。這麼說來,島崎澄江到咖爾乃來,也是執行橋田的計劃。

  原來連島崎澄江也和橋田共謀來欺騙自己喲!哦,怪不得澄江以前那樣頻繁地和自己聯繫,而現在竟一下子連個人影也見不到了。

  這場騙局的主謀是橋田常雄,是他和島崎澄江及梅村喜美共同密謀策劃的。當然,梅村店不是要關閉,它今後還要繼續經營下去。

  元子感到一陣噁心,想吐。她明白了自己是受了欺騙,心裡十分窩火,由於對橋田等人的輕蔑和憎惡,連自己胃裡的東西都好象要倒出來。她趕快用手帕堵著嘴。

  出租汽車跑動起來了,元子拉開了車窗。

  「你哪兒不舒服了嗎?」司機窺視著後望鏡問。

  「好象……暈車。」

  「小姐,別吐在車內地板上,這裡也不能停車,你用力把頭探出去。」被車群包圍在當中的司機焦急地說。

  元子明知有危險,還是把頭探出窗外,從胃裡反上來的東西,到了喉嚨又返回食道內去了,發出了鵝鳴一般的聲音。隨著車行的每一次晃動,她都發生一次這樣的衝動。

  可能是吐出一點酸溜溜的胃液,心裡多少鎮定一些了。

  「司機師傅……就在那邊下車吧!」

  元子想趕快找點水喝。

  司機連回答都沒表示,沒好氣地睬了一下車閘。元子付車費的時候,還處於迷糊狀態。她下車後看到了一家茶館,便晃晃悠悠地走了進去。

  茶館內光線微暗,靠裡側只坐著三個客人,比較閒散。元子把雙手伏在桌上,勉強坐了下來。

  一個女招待先把水送了過來,也沒說什麼,從頭上往下看了看元子。

  「我要紅茶。」

  女侍默默走了進去,臉上連點微笑都沒有。

  元子立即端起杯來喝水。她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液體從食道裡流了下去,胃裡一受刺激,又翻騰起來。

  元子儘量穩住腳步走進廁所,但內心卻急得想跑。

  嘔出來的東西不多。漱口之後,心情稍微好受一點。對著鏡子一看,臉色蒼白,瞳孔變得仿佛魚眼一般。

  她從手提包裡拿出了化妝盒重新化妝。粉撲在臉上敲過之後,頰上又變成玫瑰紅了。接著又重描了眼眉,仔細抹了口紅,終於恢復了原狀,但是臉上仍然沒有光澤。

  這是登記簿給她的打擊。橋田常雄那「所有權勾消·原因失誤」等文字,還有那劃X的紅線,是打向元子的沉重的鐵錘。說到底,又是法律的暴力,或者說是不講理的法律,把元子將要得到的一億六千八百萬元給粉碎了。

  法律竟被利用為圈套,難道可以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為人們公認的、絲亳無懈可擊的不動產登記法竟有這樣一個陷阱,橋田就是利用民法上關於「法律行為要素中如有失誤,其表示的意思無效」這一條文,設下圈套欺騙了自己,他的做法說明他是貨真價實的詭辯家。怪不得他能掛著醫大預備學校的牌子,以交易費和通融費的名義,大量敲詐非法收入,看他大概對法律的漏洞作了極為深入的研究,因而輕易地使自己就範。

  赤阪的土地在彈指一揮間沒有影了。梅村店現在在元子眼裡,宛如堅固的城堡一樣聳立不動。

  另一方面,盧丹店也跑掉了,就連自己的咖爾乃店也可能保不住,那可是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座城堡啊!她委託的不動產經紀人已經來話說有人要買。

  根據盧丹店主長谷川莊治的要求,元子已經預付給他四千萬元,這筆錢因為是定金,如果元子破壞了契約而不買盧丹店,長谷川莊治也不再還給她了。元子手裡只有一千萬元,咖爾乃店再賣二千萬元,合起來也只有三千萬元。還欠下長穀川一億五千四百萬元沒有著落。

  長穀川還要求,元子若是破壞了契約,他要按照四千萬元定金加倍,再收元子四千萬元罰款。臨時契約書上也寫明瞭這一頊。當然,欠下的錢到期不付,也是破壞契約。

  「按照這份臨時契約,萬一您的情況有變,破壞了契約,就要按照定金的倍數再收四千萬元,這一點請諒解。」

  長谷川立字據時的說話聲,又在元子耳邊迴響。

  就是把咖爾乃店賣了,也湊不起這些錢來。從明天起,除了當乞丐,別無出路了。

  元子一時急出了一身油汗,血壓下降,好象患了貧血症,心臟急速跳動,心情又難受起來。

  她回到座位上。放在桌上的紅茶涼透了,砂糖沒有溶化,元子只啜了一口。站在裡面的女侍繃著臉,直盯盯地看著她。

  ——這樣的話,只有把橋田的壞事公佈出去了。醫大預備學校前任校長江口虎雄的筆記,元子有複印件,這就是致橋田於破滅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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