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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長穀川吸著煙,那四方型的臉上時而皺皺褶褶地變化著。他的目的,是為了顯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尊嚴,可是對看的人來說,他那半邊臉的時而抽搐卻很引人注意。

  長穀川的右眼張開一道縫看著元子的臉,仿佛是在觀察她的人品。

  「老闆娘的店在銀座開了幾年啦?」

  長谷川唇邊上泛起了微笑,語氣溫和地問元子。

  「一年半了。」

  「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發展成這祥?嗯!」

  長穀川的語調帶有意外的韻味,一隻眼瞪得很大,稍有躊躇,接著又說:「……就要買我的店了?我聽永島君說。我感到驚奇,您可真是經營上的一把能手呀!」

  長穀川雖然說的標準話,但是在抑揚頓挫裡,還夾雜著關西方言的柔和語調。元子曾經聽獸醫說過,長穀川是大阪出身。

  「談不上有什麼經營才能。不過,因為原來是個小店,經營上沒出過大差錯,」

  「可是,您已經對我的店抱有希望了,這說明您已經賺了大最的利潤,是不是?」

  元子心裡明白,長穀川的問話是在拐彎抹角摸她的底細,主要是錢的出處,他估計到,元子身後一定有資金資助者,他想探明這個資助者到底是誰。他一定會想到,一個小酒吧間,就是經營十年,也未必能買得起盧丹這樣的大店。他還會認為,元子身後的資助人也會是個奇妙的人物,必須有所戒備。所以元子認為,長穀川拐彎抹角的談話方式,既含有刺探底細的目的,也為了小心謹慎行事。

  「店裡的成績還可以,我也有些儲蓄,大約有二億元多一點吧。」

  元子的談話特意暗示對方,她沒有依賴什麼資助人。說出她有現成的儲蓄,這對對方來說,比什麼都放心。

  「這麼說,您是個有錢的人呀!」

  「這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只不過是作了那麼一點準備,作為一個女人的願望,我是想在經營上再向上發展一步。」

  「說得對,的確是這樣。」

  「我的話太單刀直入了,真對不起。怎麼樣?可以把盧丹轉讓給我嗎?」

  「……」

  長穀川把煙斗裡的煙灰扣在煙灰缸裡,慢騰騰地又從薄皮袋裡把煙沫用指頭捏出來,按進煙斗裡。這種緩慢的動作,當然是為了讓出時間,充分考慮怎樣回答元子的要求。

  「很對不起,有沒有和您共同出資的人?」

  長穀川還是懷疑元子身後有資助人,便這樣間接地問。他這樣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酒吧間的老闆娘,可以說幾乎都有幕後資助人。

  「沒有。沒有人和我共同出資,只是我一個人。」

  「那麼,常幫您商量事的人,有嗎?」

  「很遺憾,也沒有。」

  從這時起,元子仿佛在窺伺著長穀川的眼神說:「我很希望經理先生能常和我一起商談一些事情。」

  「咹?和我?」長穀川的半邊臉斜吊上去。

  「是的。假若盧丹店即便是真的賣給了我,突然得到了這麼個大店,能經營到什麼結果呢?心裡沒有數。直截了當地說吧,要重新招起三十多名女招待,就是一件很複雜的事。僅僅是招雇對客人有誘惑力的女子,就需要預付大量的錢。」元子說到這裡稍一停頓,接著又說:「另外,還要有經營才能的管理人、經驗豐富的酒保、機靈的侍者、可靠的店長、熟練的營業主任和辦事員,這一切,有的要從他人店里拉過來,有的要重新招募,不都是非常麻煩的事情嗎?」

  「說的不錯,是這樣。」

  長穀川以新奇的神態觀察著元子的表情,等待她繼續說些什麼。

  「因此,我想把這個長穀川商業有限股份公司的全部股份都買下來,價格由您來定。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把現有的從業人員全部承接下來。」

  「也就是說,只換換經理?」

  「是的,說白了是這樣,而且是在保密過程中。」

  這是元子早已反復考慮過的方案。

  在銀座有一種所謂出兌的買賣方法,這種買賣方式的對象,一般都是處在歇業或將要歇業狀態的店,把所有器具、附屬設備等,隨著建築物一起買賣。可是,如果是正處在營業興旺時期,用出兌方法買下來,是很難辦到的。

  把長穀川商業囫圇個兒買下來,有許多好處。即使是把大店買了下來,如果店名不變,原來那些常客在初期,出於情義和好奇,還是可能來光顧的。但是時間長了,他們就逐漸疏遠了。盧丹的名字是很出名的。開始連它的牌子都買下來,以後隨著業務的發展,走上了自己的軌道,過了多少年議後,看准沒有什麼影響了,就可以再按照自己的心願換一個新名字。

  把從業人員原封不動地承接下來的好處,元子對長穀川說了。但是,這個買賣的交涉,無論對內對外,都必須秘密進行。一旦洩漏出去,哪怕是透出一點兒風聲,首先是女招待穩定不住,她們會發生沉船一般的直感,象老鼠一樣紛紛逃竄。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不但元子為難,長穀川也忍受不了失掉的面子。尤其是外面賒帳的收回,也沒有保證。元子起誓要絕對保守秘密,就是為了防止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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