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黑色皮革手冊 | 上頁 下頁 | |
一〇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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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左側門旁邊掛著一塊木牌,上寫:「長穀川有限股份公司」。這就是盧丹的公司的名字。 元子輕輕撳了一下門鈴,緊接著,門半敞開。狹小的房間裡擺著四張桌子,雖然有男女辦事員坐在那裡,但他們沒有把目光朝元子的方向投過去。 「我,我是原口,經理先生在嗎?」 元子朝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女辦事員問。這位女辦事員正在整理傳票,被元子這一問,便默默把臉轉向前面的男辦事員,男子抬頭看了看元子,便站了起來。 「你是原口小姐?」 「我是原口元子,已經約好,在這個時間來會見經理先生。」 「噢,是這樣……請,請進!」 這個男子仿佛想起來似地低頭施禮,把元子引進門來。看樣子,好象是長穀川已經有所交代。 男辦事員在前面引路朝房間裡面走,元子一面跟在後面,一面若無其事地觀察辦公所裡的情況,在三個女辦事員中,有二人在整理收款傳票,一人在寫付款通知單和發送信封的地址。男子的桌前攤開著帳簿。元子走過去,三個女辦事員才開始抬起臉來,看著元子走進去的後身。 裡面有一道隔門,男子把門敞開,二間屋子是相通的。這裡放著稍大一點的三張桌子,一個男子正在打電話。引路的辦事員又走進正面裡頭的門內。 手握電話的男子三十多歲,溜肩膀兒。他在電話上說:「昨夜怎麼啦?感冒了?唉呀呀!對身體可要多保重呀!喂,怎麼樣?今天能上班嗎?」 聽雙方通話的語氣,對方好象是昨夜沒上班的女招待。這個男子好象是負責人。 元子心想,這個女子如果是咖爾乃的女招待,連向她打個電話,也得自己親自經手。而在這裡,她親眼看到由另外的負責人就辦了這件事,自己也想早日在店內設上管理人,象這類電話等雜務事,由管理人去辦就行了。 最後一道門敞開了,牆旁邊是一張大桌子,這邊是接待客人的一套裝備。經理室就在這裡,但是眼下誰也不在。長穀川商業有限股份公司雖說狹小,可是它佔用了這幢樓的三間房。 「經理馬上就來,請稍等一會兒。」 辦事員請元子坐在接待掎子上,自己退出去了。 桌上放著電話機和文件箱。後牆上是金庫和書櫃,五、六本帳簿排列在書櫃裡,只能看到茶褐色的脊背。除此之外,字畫什麼的一概沒掛,那污點斑斑的白牆已經斑駁陸離,頗給人以冷冷清清的感覺。窗簾的花色和桌上的小花瓶也暗無光彩。 盧丹的景況並不壞,店是那樣的豪華,而辦公所卻這樣素淡冷清。這就好比一個女子,夜間濃妝豔抹,穿上華麗的衣服,一到白天,又變成了沒有一點化妝的黑臉皮,並換上了最普通的衣服。 頃刻間,聽到鄰室有腳步聲,隨之,又傳來口口聲聲的「你好!」在盧丹店裡,店長、營業部長、副管理人等負責的男子很多,也許是他們夥伴之間的相互問候。下午三點半,正好是上班的時間。 門開了,進來一個穿白上的矮胖男人。元子知道他是經理,便從椅子上欠身站起來。 「唉,讓你久等啦!」 他走到一頭的桌子前面,瞥了一眼上面的文件,然後又返回元子跟前:「我是長谷川莊治。」 元子細打量,這個男子五十歲上下,在那四方輪廓的臉上,眼、鼻、嘴,都象用鐵錘打在上面似的。長頭髮裡間雜少量的白髮梳成背頭,讓人看起來年輕些。鼻翼的一側有顆黑痣。好象是面部神經麻痹,右腮時而痙攣歪斜。 「忘告訴您了,我叫原口元子,經永島店的先生介紹,來會見經理先生。」 元子恭敬地問候,又把一盒在一流店買來的點心作禮物拿出來。 「請坐。」 長穀川請元子座在椅子上,自己也和元子對面坐下來。他從白上衣口袋裡拿出了煙斗,裝上煙,又用英國造的打火機,傾斜著身子,從容地點著了煙。這個時候,他那右邊的臉腮也跟著歪斜。他一隻眼睛躲開煙霧,直盯盯地注視著元子的舉止姿態。 「永島店的先生給經理先生來電話大概已經說過了,我在銀座的酒吧大樓三樓上,開了一所小小的酒吧店,名字叫咖爾乃。」 元子快速作了自我介紹。關於季節性的問候等都省略了。她這樣作的原因,不完全是因為看出了對方的工作忙,還有更重要的一層意義,那就是不想把自己和對方放在對等的位置上。夜總會俱樂部盧丹是卡巴列式帶舞場的大店,咖爾乃連它的多少分之一大都沒有,比起有計算股的大酒吧店來說,只不過是人家身上的一根毛而已。由於店的級別不同,經營者的身分當然也不能一般平,元子要讓長谷川莊治看出來,她在他面前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用說,元子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千方百計把盧丹弄到手。所以她認為,儘量奉承經理長谷川,取得他的歡心,這是實現她的目的的必要條件。 長谷川要把盧丹賣出去,不是公開聲揚的。當然,要找到買主,也沒有多大困難。他為了專心經營高級公寓事業,覺得可以把盧丹脫出手去,但也不是非賣不行,一旦思想有了新的變化,說不定他又不想賣了。他的這一思想狀態,元子恍若猜到一些,所以她是抱著提心吊膽的心理來和他商談的。 「我作為一個小店的所有者,非常嚮往象盧丹這樣的大店。我這樣說話,可能讓人聽起來有些大言不慚的感覺,可是,這的確是我的真實思想,哪怕一生就一次有這麼一個大店也滿足。我自知這種想法是毫無道理的狂妄的野心,可是我一直在為這一目標而努力奮鬥。」 「這是人之常情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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