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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你說他可憐?」

  「楢林婦產科醫院偷稅二億元,被東京國家稅務局揭發出來,新聞已經報道出來了,您沒看嗎?」

  「嗯,好象在報上看到這類事情。」

  元子曖昧不清地回答。有關主顧的壞消息,應當儘量用含混語言沖淡或回避過去。這是經營者的經驗之談。當然,在獸醫的這段談活裡,也點中了元子自身的弱點,這就使她更加小心謹慎了。

  「真的,老闆娘。自那以來,楢林先生就一直不順,那麼大的偷稅數目被揭露出來,醫院的聲譽也急劇下降了,據說看病的人明顯減少了。」

  「怎麼會……」

  「不,是真的。畢竟是日本人的思維方式,患者聽說是偷稅的醫院,在感情上就認為是道德敗壞的醫院,並聯想到這種醫院的院長,在技術上也是靠不住的。作為日本人,無論如何是要求廉潔的,特別是對與自己生命攸關的醫生,在道德上的要求更嚴格。」

  「……」

  「所說楢林醫院的床位也是空空的,在這種情況下,只有縮小醫院了。」

  「唉呀!怎麼變成這種地步啦?」

  「那當然嘍,二億元的偷稅,要加重計算追交更多的稅金。大約有一億四、五千萬元全部被追交了,就是多少有點儲蓄,今後的經營也是艱難的。」

  元子心裡暗想:楢林肯定還有匿名存款,就算被追征了約一億五千萬元,也還不至於過不去。她的這個想法沒敢向獸醫說。

  「稅務署是可怕的。最近,他們把醫生,特別是把婦科、外科、牙科等的醫生,當作重點對象進行調查。楢林醫院的偷稅問題被查出來,惡運也就降到楢林先生頭上來了。」

  楢林醫院偷稅問題的被查出,楢林肯定懷疑有人向國家稅務局告密,而且肯定認為是她元子洩漏出去的。因為瞭解他假名和無記名存款的人只有元子自己,正是因此,他曾被元子要挾過。

  「唉,不管怎樣——」獸醫語氣頓了一下,繼續說:「那繁榮一時的楢林婦產科醫院也免不了蕭條呀!現在已經凋零到秋風淒涼的地步了。」

  元子心裡又在暗想,楢林落到這種淒涼境地,他一定認為這都是她元子的罪過,也許他甚至對自己起了殺心。他要恨就叫他恨啦,沒有向他解釋的必要。再說,他就是恨死,也沒有什麼辦法。

  「這麼說來,那護士什麼的,是不是也要減少呢?」元子提問的目的,實際上是轉彎抹角探聽護士長的情況。

  「醫院一縮小,護士等從業人員也只有跟著減少了。但是,據說資格老的護士長還留在那裡,只減去四、五個年輕的護士,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那裡有那麼好的護士長?」

  「她在那裡幹了快二十年啦,這也只是謠傳,據說楢林先生和那個護士長有不正當的關係。呵——哈——哈——哈,不過,這一點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

  「這個護士長曾經一度辭退了醫院的工作,但是聽說現在又回去了。」

  中岡市子終於又回到了楢林醫院。這是中年女人的必然命運。

  「唉呀!其他方面時有這些壞消息傳來,而這就越發顯得您的生意興隆了,不是嗎?您連盧丹都想買到手,真是了不起啊!今後您到底能興旺到什麼地步,真是很難想像啊!」獸醫再一次向元子投去了欽佩的目光。

  「先生,請不要這樣說,盧丹到底能不能到我手,這還是不著邊際的話呀!」

  「不,不,一定能實現您的理想。」

  「萬一能到手的話,那還是托先生的福呀。這事還不是承蒙了先生的引薦嗎?」

  「哪兒的話,我只不過是把聽到有關盧丹的情況,如實轉達給您就是了。要辦實事,那還要憑您的本事,到那時,我也就不起什麼作用啦……啊呀!說話之間,到啦,老闆娘,就是這幢樓。」

  元子隨著獸醫指的方向一看,是五層陳舊的英泉大樓,本來是白牆,現在不僅變成了灰色,而且經過煤煙薰染,風雨吹打,留上了一層浮雲般的花紋。因為這是很久以前的建築物,窗戶不大,簷下龜裂成道道細紋。

  看到這幢外表寒磣的樓,似乎不敢相信那豪華的盧丹倶樂部的辦公所就在這裡面。其實,只有外行的人才有這種感覺。因為最近以來,在銀座的酒吧街,很少有地方設立辦公所。酒吧間和夜總會(呈報的營業名目是卡巴列酒館)胡亂增加,那辦公所方面的地盤,自然就漸漸被擠沒了。

  「那麼,我祝願您成功,就到這裡失陪了。」

  獸醫說罷就獨自順著彎彎曲曲的路走了。

  盧丹辦公所在英泉大樓的三層樓上。為盧丹供應洋酒的永島店的店主,已經向盧丹的經理長谷川莊治聯繫過,說定今天下午三點鐘元子到他這裡來。這是最初的會談。元子為了祈禱這次交談的成功,在來的路上,特意去參拜了赤阪的豐川五穀神。

  元子乘上陳舊的電梯上了三樓。一樓、二樓不知究竟是作什麼的辦公室。乘電梯在三樓上下來的地方,再順樓梯上去,是塊空地,只有那個地方有窗戶,從狹小的窗戶越過寬廣的房屋頂,可以看到另外的樓房。後面在走廊的中間,左右並排著五個辦公所的門,天棚上有微弱的電燈光亮,走廊的水泥地也已龜裂成細樣的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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