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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洋酒店主的名字叫永島徹五郞,寬寬的前額,五十多歲,元子和獸醫一起去他店裡訪問的時候,他對元子作了上述介紹後又說:「……這些話絕對保密,這一帶的不動產經紀人也不知道。當然,如果被不動產經紀人知道了,馬上就給傳播出去了。我只是私下聽經理說要賣那個店……」洋酒店主說到這裡,又把目光轉向獸醫牧野:「到底還是您厲害,沒想到您在銀座的消息還是這麼靈通,真叫人吃驚。」洋酒店主瞪大了眼睛,看著坐在元子身邊的牧野。

  「呵——哈——哈——哈,」獸醫笑了。

  「那麼,盧丹的經理即使是要賣掉那個店,是不是要很多錢呢?」元子畏畏縮縮地向洋酒店主問。因為那是又大又華麗的俱樂部,據獸醫的估計需要二億元。可是……」

  「那個經理要賣多少錢,還沒聽說。不過,大概不會太貴了吧!據說,經理長谷川先生想在經營高級公寓行業中稱王,在此之際,他想從俱樂部這種不固定的職業中脫出身來,專心經營高級公寓。因此,我估計盧丹的賣價可能是意外的便宜。」

  盧丹俱樂部座落在銀座的一等地區,營業面積約四十坪,店長、管理人各一人,副管理人二人,營業部長、經理部長、採買部長各一人,酒保三人,勤雜工七、八人,女招待三十二、三人。這些情況都是獸醫告訴元子的,不用說看到,就是聽一聽,也有眼花繚亂的感覺。

  但是,僅僅是這樣,元子的欲望就象潮水一般捲動起來了。她的計劃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也很幸運。波子在原宿的那所聖約瑟俱樂部恍惚又在她眼前閃爍,她感覺到,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支持著自己,她認為,當好運氣象驚人的奇跡一般朝你撲來的時候,困難也就變得不困難了。

  三天以前,元子委託永島洋酒店主把自己的情況告訴長谷川經理,並順便問了一下出賣盧丹的條件。洋酒店主昨天給咖爾乃打來了電話,說長谷川經理無論如何要見見元子本人,並指定了時間是今天下午三點,地點在盧丹俱樂部的辦公所。

  過了中午,元子就梳妝打扮了一下出了公寓。時間尚早,她去銀座之前,要順便到另一個地方去。

  元子乘電車到了澀穀,在車站前面,又搭上了出租汽車。到地下鐵,在車站與車站之間還有一段距離要步行,因為身穿和服,走起來非常不便。

  沿青山路上了赤阪見附的坡道以後,就可以看到豐川五穀神祠,流水般的車輛在那高大的石牆外面疾馳,使人感到那石牆宛如河岸從身邊閃過。豐川五穀神本堂的簷前,依次掛著一大排書寫著黑字的紅提燈,在院內的茶館裡,四周也掛滿了同樣的紅提燈,看那繁華的場面,就象見到了歌舞伎舞臺一樣。

  正面是山字形牆的本堂,紅門設在神祠旁邊的牆中,狹窄的鋪石參道上,豎立者無數綴著火焰寶珠的旗軹,正面就是祠。

  元子在小祠前面躬著身歡手合十。豐川五穀神是 福運神,元子閉上眼,靜下心,仿佛在向五穀神祈禱:今天就要和盧丹的經理會見,請保佑交談順利成功,另外,請多賜福運,保佑我生意興隆昌盛。

  廟宇境內相當寬廣,但是來參拜的人並不怎麼多。並排兩家商店兼營茶館的人,從遠處注視著正在祈禱的元子,頑皮的孩子們不停地吵吵嚷嚷。元子虔誠地作了長時間的祈禱。

  她直起腰來,又拜了一次,返回門口。從廟宇境內向赤阪見附方向望去,宛如穀底一般,從那立體交叉高架橋上可以望見Y飯店的頂部。

  扮演替身的島崎澄江,當初和橋田常雄幽會的場所,就在Y飯店裡九層樓的968號房間,外面的窗戶還能看到。元子暗想,這也是給她帶來運氣的機遇之一。

  安島自從那次之後,再沒有任何聯繫。那樣的男人,我還不想理哪!那不過是一時的衝動,就象走在道上被小石子絆了一下。

  她心想,和安島只發生那麼一次異性關係,再就沒有事了,反倒應該感到幸運。如果和他繼續交往下去,很難設想會發生什麼結果。她那本來已經長期關閉了的性欲,是由於和安島交際才又被誘發出來。自己性接觸較晚,正因為如此,性欲要求可能一發而不可收,愈來愈強烈。只愛一個男人,終身難忘,當為其獻身如願以償的時刻,也正是女人自我毀滅的開始,一切理智、得失都會蕩然殆盡。元子自己正處在懸崖勒馬的關鍵時刻——最後,她終於為自己的身體祝福,決心洗掉安島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輕蔑的汙跡。

  東銀座有的小巷裡是一派雜居的氣氛,不但有旅館,也有小商店街和住宅街,其中還有幾幢舊樓一起排列著。銀座雖然整個說來是一條繁華大街,但也不完全是這樣。由西向東發展,這車頭的一帶就是被遺漏下來的,來住行人極少,使人象闖進神迷的洞穴一般,感到寂寞。

  按照約會,獸醫牧野就在這裡給引路介紹。

  一路上,獸醫跟元子不停地拉著家常話。

  「楢林婦產科醫院的院長以前常到您店裡去,最近沒去嗎?」

  元子被獸醫這麼一問,不覺吃了一驚,心裡朴咚樸咚直跳。

  獸醫對銀座的酒吧世界最熟悉,元子在猜度,自己和楢林之間那些秘密交往關係,獸醫是不是知道了?所以她一聽獸醫提到楢林就心情不安。

  不過,元子又冷靜地一想,她和楢林之間的事,只有她和楢林兩人知道,連店裡的其他女子都不知道,獸醫怎麼能知道呢?當然,如果有什麼風言風語,獸醫那尖耳朵是能聽到的,但是一點風傳也沒有,他是斷然聽不到什麼情況的。

  「楢林先生好長時間沒到店裡來啦,他的身體怎麼樣?」

  元子特意語調平靜若無其事地問。獸醫不僅熟悉銀座酒吧間的情況,對醫生中的消息也很靈通。

  「您問楢林先生嗎?他現在很可憐哪!」獸醫表情陰鬱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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