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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就波子的性格來說,她和總會屋的關係到底能保持到什麼時候,這還是個謎。總會屋很可能另外還有情婦,他們那號人,是既不缺錢,也不少女人,早晚肯定會有一天厭棄波子。所以波子的榮華,也不過是朝露而已,以後很可能在銀座的什麼地方,看到她那落泊的女招待姿態……

  元子的思路伸展到這裡,胸中的鬱悶一下子排除了。她想離開這裡,最後端起咖啡杯的時候,一眼看見了駛到信榮大摟前面的出租汽車。

  車門敞開,從車內走下一個男子,朝大樓的正面入口處走去。這個人是細高挑兒,身穿適時的淡灰色西服,走上了入口前的低石階。

  這時候,從昏暗的入口出來一個穿黑衣服的年輕男子,他也走上石階,看樣子像是和出租汽車上下來的那個人交錯而過,但走到跟前,他主動致禮問候,兩人便站在那裡開始談起來,

  本來是無所謂的事,可因為是在信榮大樓的入口前面,就引起了元子的興趣。年輕男子的面部輪廓可以看得清楚,但是,那個穿淡灰色西服的男子,只能看到他那梳理整齊的後腦勺和脊背。

  元子認為那穿黑服裝的男子,可能是大樓中某公司的職員,如果公司是被外面的招牌偽裝起來的總會屋的公司,那麼,那穿黑衣服的男子也可能是總會屋的手下人。元子在關著門的「聖約瑟」門前站著的時候,那個目光炯炯地從身後喊她的人,不也是穿黑衣服的男子嗎!報上經常報道,暴力集團都穿黑衣服,據說在總會屋這類人物中,有兼著暴力團的。元子對這棟大樓的氣氛,也有一種恐懼感,這種感覺的產生,是因為她想起了,連牧野獸醫提起調查總會屋時,都表現得那樣畏畏縮縮。

  元子仍然不知不覺地注視著那個入口,兩人簡單的談話結束,穿黑衣服的年輕人頷首施禮道別,那個穿灰西服的人,看起來歲數不小了,身分很高。他輕輕抬起了一隻手回敬了年輕人,不過,因為他是在石階上走著,實際只是朝對方稍稍轉了轉身子。

  元子一直只能看郅這個人的後腦勺,這會兒趁他這一轉身的機會,才開始看到了他的臉。不過,這也只在一瞬間,接著,他就轉倒身去,消失在那黑洞洞的入口裡了。穿黑衣服的年輕男子,不知為什麼,獨自一面笑著,一面順著人行道匆忙向原宿車站走去。

  從這邊窗口到前面大樓的入口處,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那邊的人只有一動不動地朝這邊站著,才能看清他的臉。而那個穿灰西服的男子,只在轉身的一刹那,被元子看了一眼。

  不過,儘管如此,元子還是感到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本來,臉上的細微處並沒有看清楚,但是,就是在模糊中,那五官輪廓也能留下個大體印象。那目光和對方臉的焦點雖然沒對準,但他和別人不同的特徵,就是遠看也能抓准。

  唉呀!大概在什麼地方見過。元子考慮了許久。不過,她又想,就是見過,也是在老早以前,在咖爾乃的來客中,沒見過這個人。那麼,這就可能是在東林銀行千葉支行的時候。那時,來支行櫃檯前的客人很多,既有常來常往的熟客,也有只來二、三次的臨時客人。不過,這方面的客人要絕對占多數,也就是說,非特定客人占多數。常客的面貌是能記住的,元子現在看到的這個人顯然不是。那麼,這個人就有可能是另外的多數客人中的一人,就是在那些客人當中,當時也有給留下印象的,但現在一時想不起來了。因為她在銀行工作畢竟有十五、六年嘛!

  那時候千葉支行的往來戶,有過信榮大樓的總會屋的手下人嗎?元子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面走向櫃檯算帳。

  「收你三百元吧,謝謝。」隨著「嘩啦」一聲的金屬響聲,女店員說。元子的沉思也到此中斷了。反正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哏,咖爾乃的老闆娘!」

  黃昏時分,獸醫從一個角落的活魚飯店的走廊旁邊跑下來,叫住元子。他活象一隻飛來的蝙蝠。這條小巷的深處,兩側也擠滿了門面狹窄的酒吧間。

  這是元子去原宿看波子店的第三天,在去咖爾乃上班時,去綠樹成蔭的銀座街的一條南側小道上,遇見了獸醫。

  「啊呀,是先生你!」

  元子停住了腳步,獸醫輕輕搖晃著身子走近前來。

  「老闆娘,上次你托我的那個事,多少給你瞭解到一些,這不,特意在這裡等著你。」

  「噢,這麼快?」

  「是的。現在還不能瞭解得很充分,但是大體輪廓是知道了。」

  獸醫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有勞你啦,你真是神速。那麼,咱們還到上次去的那個快餐館說好嗎?」元子問。

  「不,那地方不合適,因為客人少,我們的談話可能被店裡的人完全聽了去。」

  「那到什麼地方去好呢?」

  「到R飯店的大廳最好。」

  「喔?到那一流飯店的大廳?那裡的人不是太多了嗎?」

  「怎麼樣?你也那麼想的吧!其實不是那麼回事,在那種地方談話最安全。你也許不知道,奪取公司的洽談,詐騙集團的密謀,投機倒把者的碰頭等等,都在那裡秘密進行。正因為是一流飯店裡,才不會引起人的注意。所以壞傢伙都在那裡轉來轉去。」

  「是嗎?我一點也不知道。」

  儘管R飯店就在附近,可是二人還是乘上了出租汽車。元子和獸醫一起乘車,心裡有點彆扭,可是他卻是彬彬有禮。他是一個把女性也當作「同性」的人,連香水味也是從他身上飄溢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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