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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麻煩去市之穀。」

  裡子很不好意思地說道,膝頭放著壽司盒。

  車裡元子對重要話題避而不談,只是問了一些關於裡子故鄉信州的事情。裡子回答說信濃山上已經下霜了,再過一個月就要下雪了等等。

  深夜兩點的街上,車子稀少,途中等待紅燈也似乎變得沒有意義了。不到二十分鐘,車就到了市之穀。拐到一條護城河的對岸,車上了陡坡。那裡有一座很大的印刷工廠,開著令人目眩的燈光。車再往另一條坡道開去後,來到了一條靜謐、幽暗的小巷。

  「就在這裡停一下。」裡子對司機說。

  「就是這個公寓。」

  裡子很難為情似地說。

  元子望瞭望公寓的外觀。那裡有一幢黑乎乎、三層樓高的四方形建築,各個窗戶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

  「哦。這裡離新宿、銀座都不遠,是個不錯的地方嘛。」

  元子把這個地方讚美了一番。

  「那是,不過公寓很舊,房間也很小。」

  「我怎麼覺得口很幹,能請我上去喝杯茶嗎?」

  裡子對她的突然要求感到詫異,可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得惴惴不安地說:「就是裡面很髒的。」

  「就上去五六分鐘……司機,你在這裡等我五六分鐘,接著要去駒場。」

  司機爽快地答應了。

  她們走出了車外。似乎大樓裡有人聽到了聲音,在二樓靠右邊的一個窗戶,燈亮了起來。

  「那就是我的房間,妹妹打開了窗簾。」

  在裡子的帶領下,她們走上了大樓旁邊一個鐵制的樓梯。鞋底發出了冰冷的響聲。接著她們來到了混凝土砌成的走廊。

  裡子輕輕地敲了敲一扇小小的門。門開了,一個姑娘的身影出現在房間橙色燈光的斜射下。

  「和江,有客人來了,是媽媽桑。」

  「啊呀。」

  妹妹叫了出來。

  「我來打攪你們了。」

  從後面傳來元子邊笑邊說的聲音,她來到妹妹面前打了一個招呼。

  「這麼晚來真對不起。我馬上就走的。」

  房間是兩室一廳。一進門有一個小小的玄關,上一小級臺階就進到了裡面房間。玄關的左邊有個鞋箱突出在外,上面放著一個可以插花的長頸花瓶。房間裡小小的飯桌上鋪著一塊粉紅色格子桌布,還有兩張粗粗糙糙的椅子。地板上鋪著紅色地毯,一看就是便宜貨,而沒有鋪到的地方,陳舊發黑的地板露了出來。

  正面有一間似乎是榻榻米房間,用一扇紙門隔開著,另一個房間掛著藍色的門簾。牆壁上的花牆紙和漂亮的窗簾掩蓋著狹小、看似腐蝕的陳舊房間。

  地板的一角鋪著好幾張報紙,上面弄上了各種紅、黃、藍等顏色。似乎妹妹是在上面作畫的吧,畫日本畫用的調色圓形盤也疊放在上面。

  和江個子比裡子高,看起來骨骼突出,臉上皮膚也不怎麼平滑,除了眉眼長得和姐姐有幾分相似以外,其他不像姐姐。這點已使元子安下心來。

  和江又說了一番姐姐平時受到媽媽照顧等的客氣話。她說話爽快伶俐,說完就立刻到旁邊一個小小廚房的煤氣爐上燒起了水,不一會兒工夫就將茶端了上來。她將禮物壽司盒打開,勸元子也一起再吃一點。她的動作比她姐姐更加麻利,雖然年輕,但看上去倒是個心氣很高的姑娘。她膚色黝黑,容貌也長得不怎麼樣。這點也令元子感到安心。

  元子與和江說起話來。她說起了和江畫的日本畫,還說什麼時候想看看她的畫呢。和江回答說還沒有到可以給別人看的地步呢,這時候的她才略顯示出害羞的樣子。雖然姐姐雇主的意外到來令她感到不知所措,但態度卻顯得幹脆利落。

  元子和她談起畫日本畫的事,是因為元子希望在不知不覺中將話題和費用聯繫起來。一會兒等她回去後,裡子和妹妹提起去楢林先生家做臨時保姆的話也和這點緊密關聯。

  雖然只有五分鐘,元子對裡子姐妹的生活進行了全面的觀察。

  這間公寓房和自己兩年前住的房間太相似了。在銀行工作時,自己所住的公寓房就是這樣的。

  那時日復一日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雖然既無聊又貧窮,但內心卻很踏實。此時元子第一次感到這種內心踏實的生活原來是那麼值得留戀的。可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第二天,元子從店裡出來,裡子悄悄走了過來。

  「媽媽,妹妹願意做那件事。她說今天立刻就去楢林先生家。現在這個時候她恐怕已經回家了。」她彙報道。

  「是嗎?太好了。」

  「妹妹說媽媽氣質真好。」

  「欸。我這樣的女人?」

  元子感到很意外。裡子不是個會說奉承話的人,所以應該是和江真的這麼說了。但不知道是哪點讓和江這麼覺得。

  「妹妹說她喜歡媽媽。」

  「謝謝。和江接受了我這個硬性要求。你替我謝謝她。」

  「妹妹是個怪人。」裡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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