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 |
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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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吧。」女郎為了讓路,站起身來。一陣丁香花味撲到他的鼻孔裡。 「對不起。」若宮坐下。 站起來的女郎也就座。 「諸位,飛機現在離開羽田飛機場飛往劄幌的千歲飛機場,飛行時間大約三小時,詳細情況由機長介紹……」廣播員在報告。 起飛了。「諸位,飛機現在松島灣上空飛行。左下方就是松島。」 靠左邊的旅客正好向下俯瞰,右邊的旅客也不斷向左邊張望。 若宮四郎從小圓窗望出去,只見松島不斷在縮小,海岸線上的白浪為它劃出輪廓。旅客有的驚歎,有的說,「這就是松島嗎?」 若宮回過頭,鄰座的女郎並沒有望著窗外,而是專心致志地在閱讀一冊袖珍本書籍。 飛離羽田飛機場後的一個半小時內,若宮發現,這個女郎根本沒有向窗外眺望一眼。大概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特意挑了不靠窗子的座位。 雖然不能對面直視,若宮卻用眼角不斷橫掃,看到這女郎的面龐比在餐廳所見還要漂亮。鼻子又高又細,長睫毛黑得整整齊齊,嘴唇也極動人。 再看伸在椅下的雙腿,修長引人。丁香花香水味不斷飄散。 原以為像這樣漂亮的女郎,一定有個幸福的伴侶,誰料她竟是獨自一人,而且,更令人意外的是,她不但拒絕別人坐在她的鄰位,而且親自招呼若宮,讓位給他。 若宮還弄不清這女郎的意圖,也許是她等待的人沒有來,最後只好讓給若宮。 離開羽田機場後,這女郎一味看書。看樣子是常坐飛機;這樣的旅客在飛機中也有,他們不是在小睡,就是閱覽空中小姐分發的週刊雜誌。 可是,鄰座女郎的書,並不是娛樂性的,若宮偶然看到封面,竟是某文庫出版的一本「認識及實踐論」的哲學翻譯書。 如果是小說,道理還講得過去。那知。她看的竟是一本毫無趣味的哲學理論書籍,而且在離開機場以後,一心閱讀,這倒使若宮感到意外。最初,以為她不過是裝裝樣子,但是翻頁的時間很準確,眼睛上下毫不離行。 這樣的女郎竟然研究哲學,若宮四郎不覺稍有反感。 天氣晴朗,飛機平穩。 旅客有三分之一已經入睡。機上外國人也頗不少。 若宮四郎俯瞰地面。飛機正在山嶽地帶上空飛翔,山勢逐漸起伏,看不到一幢房子。這地方大概是岩手縣的山地,人稱「日本的西藏」。 空中小姐送來食物,把湯、火腿、麵包、色拉、點心等,一一分給旅客。 若宮一邊吃一邊看鄰座的女郎,她到底還是把「認識及實踐論」放下,開始吃飯。不過,吃的時候,絲毫不管旁邊還有人,自然而大膽,分明是常吃西餐的模樣。 若宮四郎很想同她攀談,可是這女郎的態度卻不容易使人接近。並不是怎麼威嚴,而是她的周身「儀錶」使得若宮有所顧慮。他若是開口講話,反而可能碰壁。 尤其令他覺得麻煩的是,她吃過飯,把餐具交給空中小姐,便又埋頭重看那本哲學書籍。 若宮被裝在悶葫蘆裡。她特地邀他坐在鄰位,卻閉口不談一個字。她周身衣服花色看樣子都是舶來品,用具價錢也都昂貴。丁香花的香味不斷飄溢四散。 是個結了婚的女郎呢?還是未婚呢——若宮迷惘。 看她那沉著神態,分明是位太太;不過,看她那份年紀,卻又不像。 從窗子望出去,雲彩在夕陽照耀下,美麗已極。 再向橫處望,那女郎依然在埋頭看書,她對於欣賞地面和天空的美景,完全沒有興趣。 這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飛機飛到劄幌的千歲機場,直到解開座位皮帶為止。 飛機停住,旅客起身。鄰座的女郎也把書掩好。她這時才向窗外望了一眼,黑眼珠大大的。 「多謝你讓給我這樣好的座位。」若宮行禮。 「不客氣。」她笑著看了若宮一眼。如此而已。 後來,若宮出了飛機場大廈等待送客的大汽車,看到一輛華貴的汽車前來迎接,載她而去。 若宮坐在從機場駛往劄幌的大汽車裡,思想還集中在飛機鄰座的年輕女郎的身上。 是個時常旅行的女郎,她的面龐、她的衣著還不斷在若宮的腦海中出現。而且,不斷飄來的丁香花香水味也使人難以忘懷。似乎若宮的肩膊上還依附著這種的芳香,似乎汽車所走的公路上都播散著這樣的芳香。 首次來到北海道,四周卻也同樣是蔥蔥綠綠,可惜不能下車欣賞,原野中點綴著紅瓦頂的農家,為了防寒,窗子狹窄;很有些北歐圖畫上的異國情調。 來到劄幌市內,大汽車停下。若宮四郎叫來出租汽車,一打聽,到小樽去還有四十分鐘的路。 若宮吩咐司機開往小樽。劄幌的街道有些像小型的東京,除了洋槐樹之外,人們並不覺得是到了北海道。 「客人是東京來的嗎?」司機看著望後鏡問道。 「是的。」大概是不斷向窗外張望,引起了司機的注意。 「第一次到劄幌?」 「第一次。」 「那麼,先兜個圈子到大鐘樓和公園看看?」司機說。 「謝謝了,明天再去。」若宮親切地拒絕了。他急於先趕到小樽。 車子出了劄幌市,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馳。左邊是山丘,右邊則是日本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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