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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戶谷想向她打聽一下,跟津島在一起的女人到底什麼樣子,在電話中他大致問了一下,但這次他要刨根究底瞭解清楚。於是,他詳細描述了一下藤島千瀨的模樣,讓她想想是不是跟津島在一起的那個人。對戶穀而言,詳細描述藤島的模樣簡直是小菜一碟,他早就看煩了她那張臉,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甚至是她走路的特點,對她的瞭解甚至比對自己更清楚。

  「是,就是那樣。」聽著戶穀的描述,女招待一個勁點頭,看來,他說的那些局部特徵都一一對上了。

  「簡直一模一樣!」那位女招待瞪大眼睛,吃驚地感歎道,而且不住點頭,對戶穀的描述十分贊同。

  果然就是藤島千瀨。

  「其實,我是那個女人的小叔子……」問了這麼多,戶穀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的來意,以免對方產生什麼懷疑。「說起來真是太丟臉了。我嫂子跟別的男人勾搭上了,家裡人現在都很苦惱,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兩個人不聲不響就離家出走,我怕他們會殉情,所以一下子問了這麼多,真是不好意思!」他很自然地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藉口。

  「是這樣啊!」她向戶穀投來同情的目光,「幹我們這一行的經常會遇到您剛才說的這種事情,有父母跑過來問的,有男方妻子哭著跑過來又哭又鬧的,這種事情還真不少!」

  「可不是嗎?所以我現在才必須打聽到他們的下落,我嫂子到底怎麼打算,至少應該讓我們知道吧。」

  「對了,走的時候她穿著身灰色套裝。」女招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戶穀說道。

  戶穀不知道藤島有這套衣服,那應該是她為了這次旅行,偷偷瞞著自己置備的新裝吧。看來她早就算計準備好了。忽然,戶穀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個女人住在這裡的時候沒有向東京打過電話嗎?按說應該打過一兩次吧?」戶穀把藤島家的電話號碼告訴給女招待。

  「您稍等一會兒。」女招待跑到前臺去詢問,回來後給了肯定的答覆,確實是戶穀說的那樣。

  果然,那個女人就是藤島千瀨,毫無疑問。既然是去日光,到底去日光哪裡呢?總不能去當地旅館挨家挨戶打聽吧?戶穀不由得惆悵起來。大概是戶穀的樣子引起了對方的同情,她說,為了慎重起見,再去幫他問一下。很快,她跑回來對戶穀說:「剛才我又問了一下,兩人好像不確定到底該去日光還是去鬼怒川,他們考慮了一下,然後向我們打聽景點附近有沒有比較好的旅館。」

  「那你們告訴她了嗎?」戶穀忽然眼前一亮。

  「當然了,我們就是幹這一行的。我們向他們介紹了幾家旅館,我還給了他們旅館的名片。」

  「哪家旅館?」

  「就是這兩家。」女招待說著遞給他一張便簽,上面寫著:鬼怒川的華流莊,以及位於日光中禪寺湖畔的琴月館。

  「電話號碼是多少?」

  「給。」她用鉛筆把電話號碼寫給了他,「我想,他們現在應該還沒到,晚上差不多能到。」

  既然知道了電話號碼,只要往兩邊打電話問一下,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不用一直在這裡等到晚上。戶穀心想,不管怎樣,反正他們都是去日光那邊,現在要抓緊時間趕過去才行。對了,還要問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這也是一個重要線索。

  「那個男人身高約一米六五,四十歲左右,臉型瘦削,面色蒼白,看上去像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她描述著。

  戶穀心裡基本有數了,藤島果真找了個比自己還年輕的男人,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還有,他頭髮很短,穿灰色西裝,打著領帶,聲音聽上去比較沉穩。」那位女招待又補充道。

  「非常感謝。」

  戶谷謝過她,走了出去。那些女招待會不會正在背後偷偷嘲笑自己?想到這裡,戶谷覺得自己簡直蒙受了莫大的屈辱,渾身不自在,都是因為藤島千瀨!從伊香保到日光途中,戶穀一直被一定要抓住藤島千瀨這個強烈的願望充斥著。他現在乘坐的這趟火車轉乘很麻煩,考慮了很久,戶穀決定還是先返回到大宮,再從那裡換乘去宇都宮的車,這樣最節省時間。想到這麼折騰全是因為藤島千瀨,戶穀心中的怨恨更深了。她的同伴到底是誰?她身邊發生的事情,自己向來了如指掌,這次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到了大宮站,戶穀準備在這裡換乘去日光方向的火車,但還需要等二十分鐘左右,戶穀急匆匆從檢票口走出來,向車站的公用電話亭走去,從這裡通往東京都內的的電話,應該可以馬上接通。

  「是戶谷先生吧?」藤島家的那個女傭的聲音聽上去悠閒自得。

  「夫人今天跟家裡聯繫了嗎?」

  「沒有,還沒有聯繫。」

  戶穀一看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難道他們還沒到旅館?如果藤島跟家裡聯繫,應該是住到旅館之後,現在還沒打電話,不定在什麼地方和那個男人卿卿我我呢。

  「今晚上我可能還會打一次電話,如果夫人在這期間再打電話過來,你一定要記得問清楚她住在哪裡!」戶穀這次失去了耐心,訓斥似的大聲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女傭答話的聲音像是在抱怨:憑什麼沖我發火啊?

  戶穀下午四點半到達鬼怒川溫泉時,天色還很明亮。鬼怒川車站地勢很高,從這裡望去,能將鬼怒川對岸的一切建築物都盡收眼底。前來溫泉療養的遊客一般都會乘坐出租車前往目的地,當地人則會沿著坡道步行回家。這一帶的旅館風格各異,鱗次櫛比地列在街道旁。溪流的上方有座橋,幾名泡完溫泉的遊客穿著旅館為客人準備的浴衣悠閒地走在橋上。

  戶穀一打聽,這裡離華流莊還很遠,於是他又叫了輛出租車。過了那座橋,徑直穿過旅館街,然後向左轉彎,很快就看到林立在溪流旁邊的一些規模比較大的旅館,華流莊就位於那些旅館的正中央。和其他旅館的雄偉外觀相比,華流莊看上去只是一個二三流的寒磣旅館,大概因為伊香保的山葉莊也屬￿這種二流旅館,所以他們才介紹給客人差不多檔次的旅館。而且,一進到玄關處,旅館裡面比表面更顯破舊。一和女招待照面,戶谷就向對方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津島宗太郎的客人住在這裡。這樣的問詢多少有些讓他擔心,因為,對方未必會一直用同一個名字登記,但轉念一想,既然是通過伊香保山葉莊介紹過來的,那他肯定還會在這裡用相同的名字。

  「沒有,那位先生現在還沒到。」女招待答道。

  時間確實還早,如果在路上被什麼事耽擱了,拖到八九點鐘到也很正常。但兩人是從伊香保直接過來的,要是真打算住在這裡,早就應該到了。這樣想著,戶穀又打聽道:「你知道伊香保的山葉莊嗎?」

  「我們跟那邊很熟。」

  「我剛才打聽的那位客人,就是經山葉莊介紹過來的……」「

  是嗎?這麼說,您也要住在這裡了?」她抬頭看著戶穀。

  女招待這麼一問,戶穀反倒不知所措。當然,現在如果能確定藤島他們確實會住在這裡,那他今晚鐵定也會住在這裡,但他們真的會過來嗎?會不會去日光那邊找旅館了?現在還不能確定他們的行蹤。而且戶穀注意到,他們一直找二流的旅館入住,這恐怕不是藤島千瀨的意思,憑她的性格,不是一流的旅館,她看都不會看一眼,在伊香保的時候,很可能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旅館,偶爾住上一次,現在,那邊又介紹一家二流旅館,她還會住進來嗎?戶穀對此非常懷疑。不會的!不會的!住高級旅館太引人注意了,很可能他們是故意選低擋的旅館來住,戶穀悄聲安慰著自己。

  見戶穀一直站著不吱聲,女招待覺得有些奇怪:「如果您有約,就請先進來吧。」

  「實際上……」戶穀乾脆坦白道:「那位客人是來這裡,還是去日光那邊,我也不知道。日光那邊的旅館也是山葉莊介紹的,非常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電話嗎?我想打個電話問日光那邊的旅館,確認一下。」

  「是嗎?那當然可以,請用吧!」

  戶穀有些難為情。他走到一間像接待室一樣的會客廳,撥通電話局的號碼,請那邊轉接到日光中禪寺湖琴月館,這次也是遲遲沒人接聽。戶穀告訴接線員自己有緊急的事情,但是琴月館那邊一直是忙音,過了一個小時也沒接通,戶穀開始變得急躁起來,已經六點多了,天色也漸漸暗下來,外面也傳來女招待為客人準備晚飯忙忙碌碌的腳步聲。

  乾等了一個小時都沒人搭理,戶穀覺得自己很可憐,但又不能直接在這裡住下,都是藤島千瀨害的!想到這裡,戶穀感覺異常的落寞無助,對藤島的怨恨更深了。但是,戶穀暗自慶倖,你藤島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手上還有一張可以置你於死地的王牌,想跑,你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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