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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沒錯,我就是要這樣做!」藤島一邊吼叫著,一邊環顧房間。她突然沖向里間,猛地拉開格子門。女招待們屏住呼吸,靜靜地看著。

  藤島站在門口看向裡面:緋紅縐綢面的被褥鋪在地上,燭臺的微光照著一隻枕頭,枕邊放著水壺和一隻杯子——不知何時,女招待已經收拾妥當。藤島突然揪開被子,見白色的被單鋪得平平整整,她蹲在床邊,不顧一旁的女招待,像狗一樣聞起來。藤島千懶聞出淡淡的香味兒是這家店撒的花瓣香,這才安心下來,她站起身,氣衝衝地坐回桌子前面,長呼了一口氣。

  「拿些水來。」她對看熱鬧的女招待們頣指氣使道,女服務員們頓時如獲大赦般離開了房間。

  「怎麼樣,服氣啦?」戶穀喝著酒,假裝關心藤島。

  藤島千瀨氣呼呼地沉默著,仍然半信半疑,但因為沒有找到證據,她多少放心了些,目光緩和多了,女招待端來一杯水,她一飲而盡,漏出來的水滴沿著她的嘴角流到雙下巴上,把杯子放回女招待的託盤中時,她又歎了口氣。

  「哼,你說的話靠不住。」話雖這樣說,但她的態度比剛才好多了。

  「別老是胡思亂想,丟不丟人啊?」戶穀說道。

  「我是因為誰才會這樣?」藤島千瀨瞥了戶穀一眼。但是,她激動的心情已經恢復平靜了。

  「別說那些了,來,喝一杯吧。」戶穀遞去自己的酒杯,她一把搶了過去。戶穀微笑著拿起酒壺滿上酒,藤島千瀨一飲而盡,然後一言不發地伸出酒杯,戶穀默默地再次給她滿上。

  「怎麼樣?放心啦?」他借機問道。

  「還是不能相信你。」她聳聳肩。

  「哪裡不值得你相信啦?」

  「里間不是鋪著被褥嗎?」

  「那是這家店的慣例。」戶穀沉著地應對道:「不知女服務員什麼時候鋪好的,但是,如果發生了什麼,被褥也不會那麼整潔吧?」

  「是已經跑掉了吧?」

  「別說傻話了,你來得這麼突然,哪兒來得及啊?」

  「那就是先回去了吧?」

  「喂,適可而止吧。你不是已經親眼確認,也親自聞過了嗎?」

  藤島千揪將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雙手托著臉頰。

  「我說。」戶穀觀察著藤島,溫柔地勸慰道:「我怎麼可能帶其他女人來這兒呢?即使要帶,也不會來你知道的地方,對吧?」

  「你臉皮那麼厚,誰知道呢!」她還是托著臉,孩子般鬧著彆扭。

  「不要鬧彆扭了。誤會解開了,就別生氣了,今天已經很晚了,不如在這裡放鬆一下,喝兩杯。」見藤島千瀨默不作聲,戶穀讓待在房間一角正在為難的女招待再拿一個酒杯來,女招待連忙趁機離開。

  「你知道我為什麼獨自在這裡喝酒嗎?」戶穀改了說話的語氣。

  「我怎麼知道?」

  「別這樣,聽我說好嗎?現在醫院的經營步履維艱,短期內籌不到錢,恐怕就要倒閉了,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這是戶穀剛剛想出的計劃。藤島千瀨妒火中燒飛奔而來,顯然,這個精明的女強人因為情緒激動,已經喪失了判斷力。

  戶谷想利用這個機會向她要錢。他覺得,在現在的狀態下,說這件事最有效果,藤島千瀨依然托著臉在深思,不知有沒有聽到戶穀的話。

  「怎麼樣?你有辦法嗎?」戶穀正要心平氣和地說下去,藤島千瀨突然伸手抓向戶穀的臉。不巧,她剛剛修過的指甲很鋒利,戶穀來不及防備,臉上傳來針刺般的疼痛,

  「喂,別抓了,快停下!」戶穀推開購手。

  「啊!氣死我了,你這個壞蛋!」藤島一邊叫著,一邊趴在戶穀的膝蓋上哭起來。戶穀拍著她抖動的肩膀,臉上悄悄浮現出一抹笑容。

  7

  戶穀感到昏昏沉沉的。回家時已經快要天亮了,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他的頭隱隱作痛,走進院長辦公室,他恍惚地坐在桌子前面抽煙,打不起精神,頭腦中只剩下昨晚的事。

  粕穀事務長進來了。他留著一撮小鬍子,個子很高,以前他總是對自己唯命是從,最近卻變得有些無禮。戶穀知道,如果醫院的經營狀況繼續惡化,行政人員也會漸漸瞧不起自己。

  不用聽也知道,事務長是前來報告赤字。

  「鯨屋要求先付一半款項,我們怎麼辦?」鯨屋是一家和醫院經常有生意往來的藥商,對於雙方的債務問題,事務長再清楚不過。

  「要求我們什麼時候付?」戶穀一臉不悅。

  「說是後天之前一定要付給他們。」粕穀事務長也板著臉回答。

  「積了多久的費用?」

  「五個月的。」

  最近,戶穀聽說每家醫院的經營狀況都不太好,多少安心了一些。但其他醫院頂多拖欠三個月的藥費,欠費五個月確實有些過分,難怪藥商會有怨言。現在,用來應急的錢還沒有著落,戶穀想到了藤島千瀨和下見沢作雄二人。雖然昨晚藤島答應借錢給他,但拿到現金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下見沢雖然答應幫戶穀以醫院的土地作抵押辦理貸款,但那些錢要用於向槙村隆子證明財力,不能用於醫院的資金周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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