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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真的是非常抱歉。」女招待越想安慰戶谷,戶穀越覺得掃興,但立刻離開又不體面,只好借酒澆愁。

  女招待收拾好桌子,重新端來酒菜這時已經十二點半了,若是平時,對這麼晚還點酒的客人,女招待一定沒有好臉色,可今天,也許她覺得自己過失重大,或是可憐戶穀,一直用心地服務著,也不再提女客逃走的事。戶穀是這家店的常客,小費給得也很大方,這個年過三十、瘦得像螳螂一樣的女招待在戶穀面前拼命地獻著殷勤。

  真是的,不應該先去洗澡的。戶穀一邊喝著悶酒,一邊想著槙村逃走的事。那時,槙村馬上就要敗下陣來,不,是已經敗下陣來,她之所以默默地跟他來到這裡,肯定是出於旺盛的好奇心。她甚至想像過在迫不得已時逃走的情形,而且很享受那種刺激感,戶谷憑經驗完全可以猜測出她的心理。

  她直到最後都滿懷自信,堅信自己不會失誤,所以才大膽冒險,真是淺薄的想法!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恰好中了戶穀的陷阱,她低估了女人在精神和肉體上的脆弱,戶穀回味著剛才觸摸槙村隆子時的感覺,那次在出租車上所體會到的觸感,加上今晚跟她的肌膚接觸,戶穀知道,自己已經漸漸地入侵了槙村隆子的身體。

  她選擇中途逃走,很可能是在戶谷洗澡時突然警醒,鼓起最後一絲勇氣做出的行為,並認為是理性使然,其實,那根本談不上什麼理性,只是戶穀的疏忽給了她脫逃的空隙。

  但是,既然槙村能夠和他來到這裡,就說明他的企圖已經實現了一半兒。今晚,他在槙村的身體上又前進了幾步,這意味著他今天的強行已經在槙村那獲得了某種許可。

  也許,明天槙村又會責怪戶穀出格,並揚言不再理他。然而,潛意識裡,她已經默許了戶穀對她的觸碰,就像弱國面對強國的侵略採取的無力抵抗,雖然表面上在抵抗,但其實已經放棄了。不,她多半是在享受這一切,她已經因戶谷的行為暗暗地對他萌生愛意。

  這樣想著,戶穀覺得今晚的事算不上失敗,他一直想要接近的槙村隆子,其實和別的女人差不多,只差一步就成功了。等下一次吧,沒必要著急,已經勝利在望了,這樣一想,戶穀的心情總算好起來,臉色也和緩了,酒也好喝多了。正當戶穀打算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格子門被粗魯地拉開。

  「院長。」慌忙跪下的是另外一名女招待,「現在,那個,夫人來了。」

  見女招待驚慌失措的樣子,戶穀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不禁心驚肉跳,在這裡被稱作「夫人」的除了藤島千瀨還有誰?他們兩人曾多次一起來過這裡。

  戶穀想要起身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藤島千瀨碩大的身軀出現在門口。她的眼神凶巴巴的,女招待慌忙讓開道路,藤島千瀨一言不發地走進房間,站在戶穀面前。

  藤島千瀨紅著眼睛,面部肌肉僵硬,顏色發青。「把女人……」她結結巴巴地叫道:「把女人交出來,藏到哪兒啦?」

  單薄的女招待驚恐萬分,躲到一邊去了。

  「說什麼呢?」戶穀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回嘴道:「什麼女人?哪裡呢?別說傻話了!快坐下吧。」

  藤島千瀨仍然站著,不停地掃視房間,幸好桌子上只擺著戶穀一人的酒菜。

  「你來這裡做什麼?」也許因為注意到只有一份餐具,她總算坐了下來。平時她格外注意穿著搭配,今天穿的和服和腰帶十分不相稱,她應該是慌慌張張出來的。

  「喝酒而已。」幸虧把槙村隆子用過的杯子收拾了,戶谷漸漸安下心來。

  「你不可能一個人在這裡喝酒,肯定帶女人了!」藤島怒目圓瞪,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別胡說!」戶穀回敬道:「我心情煩悶,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喝兩杯。至於帶沒帶女人,你可以問她。」說著,戶穀指指一旁的女招待。

  女招待雖然很害怕,但為了配合戶穀,還是戰戰兢兢地走過來答話:「夫人,是真的,院長今天是一個人過來的。」

  藤島千瀨輕蔑地瞟了女服務員一眼:「哼!你們做生意的當然要幫客人說話,別把我當傻子。你們藏了女人還騙我,我就把證據找出來給你看。」

  她突然起身,一陣風似的從房間裡跑到走廊盡頭去翻鞋櫃。遠處傳來翻東西的砰砰聲,還混雜著女招待的勸阻聲。

  留在房間裡的女招待看了戶穀一眼,怯怯地問:「怎麼被發現了?」

  戶穀已經猜到是寺島豐所為。今晚他離開醫院前正和槙村隆子通電話時,寺島豐就沖進來了,「這次打算追槙村隆子啦?」她還曾這樣憤恨地追問。

  走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藤島千瀨走了回來,她當然沒有什麼發現。

  藤島千瀨氣勢洶洶地瞪著戶穀。女招待們在她身後驚恐地站著,無力介入兩人的紛爭,只好提心吊膽地站在走廊上觀望。戶穀一邊喝酒,一邊提防著藤島千瀨,故作鎮定。

  「你到底把女人藏哪兒啦?快說!我已經知道了。即使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我也有證據,你快把她交出來!」藤島千瀨咆哮著。

  「好啦,冷靜點兒。」戶穀坐著回答她,「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到底是誰丟人啊?」藤島千瀨帶著哭腔道:「你居然好意思帶別的女人來我們經常來的地方,你才丟人呢!」

  寺島豐不知道這裡,應該只是說出戶穀去見別的女人了。而藤島千瀨是憑直覺追到這裡來的。看來寺島豐並未提及槙村,她不過是想給戶穀找點麻煩。

  戶穀後悔莫及,即使不方便,當初也應該選擇別處。不過,槙村隆子的逃走現在反而值得慶倖。確實沒有女人在場,事情就好辦了,這樣想著,他的語氣強硬起來,「你既然這麼在意,那就隨便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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