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湖底的光芒 | 上頁 下頁
七六


  加鬚子那一方面倒還說得過去,問題在於多摩子,如果至今尚未返家,她可能會到那兒?他似乎有些不祥之兆,因為多摩子在東京學過畫,原先他還以為她的作風會較為開放,經過交往一段時間之後,才出乎意料地發現她也有守舊的一面,或許是因為他是她一生中第一個奉獻的男人,而對他一往情深,也因此把他糾纏得幾乎起反感。

  弓島是個經常在外拈花惹草,出入風月場所相當頻繁的人,對於這種死纏不放的女人,感到非常厭煩。他最欣賞的女人是遊玩的時候,儘量放開胸懷,平時則保持一段相當的距離,他認為這種方式才是現代式的戀愛。當他首次遇見多摩子時,誤以為對方就屬￿這一類型的女性,如今才知道完全估計錯誤了,她糾纏弓島的方式,幾乎令他發瘋。

  然而多摩子的未返家,依據她的性格來推斷,多多少少也是令人擔心的。

  弓島無意對多摩子的行徑負責,也恐怕她的輕率舉動會影響到他與加鬚子之間的交涉,如今正打算以中部光學公司做為立足點,重整旗鼓再行出發,多摩子或許會構成一道相當大的障礙;也許加鬚子會因小姑的事情而對弓島加以責難,彼此不能妥協。

  事情演變得相當棘手,想走回正在等候的車,腳步又不覺放慢下來。

  既然已經來到此地,他也想找一家旅館投宿,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他想還是儘早去打探加鬚子的意思。這麼一想,心思已無法等到明天早上了,畢竟住在旅館裡,終將一夜無眠,倒不如趁早解決此事,失眠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也因此才會染上注射針筒的惡習。

  「開到醫院去!」

  弓島吩咐還在一旁等候的出租車司機。

  沿著街道名稱找了一會兒,終於發現了一家醫院,大門處一片黑暗且緊閉著,二樓病房的窗戶也看不到一絲燈光,弓島心想一定會有守夜的人員,於是他遣走了出租車。

  大門的鐵門沒有上鎖,順手一推,應聲而開,一路走到玄關前面,都無人前來攔阻。

  由玄關地方門扉陰暗的情景,可知入口處是緊閉的,通常醫院大多會有守夜的人員,否則也會有醫生或護士在值班,他為了找尋值夜人員所在的窗口,沿著偌大建築物的四周走去。

  「請問是那一位?」身旁突然發出了聲音,他看到了晃動的手電筒,在建築物的凹處,出現了一名身著立領男人的黑影。

  「請問你是警衛先生嗎?」

  弓島松了一口氣地問。

  「是的。」

  「我想與一名住院的病患,名叫遠澤加鬚子會面。」

  「會面時間是在白天。」

  「我知道,可是我有緊急事情非與她見面不可。」

  「這樣是違反規定的,平常白天會客的時間也是有限制,尤其現在是三更半夜,規定更是嚴格。」

  「那傷腦筋了。」

  警衛人員以懷疑的態度,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弓島的臉,以辨明他的相貌。

  「而且遠澤加鬚子女士是獨自一人在病房。」

  「哦!沒有人看護嗎?」

  「護士只有白天上班,她已經快復原了,近日內就可以出院。」

  據警衛人員說,她因為只有一人在病房,請他特別要加以回避。

  如此一來,只得作罷了,乾脆就找一家尚未打烊的旅館投宿,弓島邦雄信步走到鎮上,沿著醫院和緩的下坡路,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途中他曾幾次回過頭來看看醫院的建築,眼前浮現出加鬚子的睡姿,當然目前的弓島與其對女人感到興趣,倒不如多花點心思去思考,如何說服加鬚子對自己加以協助。

  寒冷的夜風刮過了肩上,目前這種天氣,不穿大衣在夜晚是無法外出的,在這之前,也許由於心情太激動,使得腦筋反應遲鈍,然而當他聽到加鬚子是獨自一人在醫院病房時,也許心情就因此而為之寬鬆,才感到陣陣寒意的。街道上行人稀少。

  走到了車站附近的街角,出乎意料地看見了一處賣拉麵的攤子,熱騰騰的水氣在面攤紅色燈光照耀下,往上緩緩地升起,那兒已經有了先到的客人。

  「老闆!來碗拉麵。」

  他頗感寒意地豎起了衣領。

  拉麵攤的老闆,默默地拿出面碗,拿起一支一升左右的瓶子,倒出了黑色的汁液,他頭上戴著工人帽,在工作服上面披著一件白色外褂。

  弓島頓時感到饑腸轆轆,以往這些東西他根本不屑一顧,對於伙食他是十分講究的,而且更以美食家自居。如今只要能裹腹,任何食物都可以下肚,想著想著,如今自己這副落魄的模樣,不禁想抱頭痛哭一場。

  老闆掀起鍋蓋,夾出煮熟的拉麵放入面碗中,手藝似乎還不太熟練。

  「來了!」

  他把煮好的拉麵放在弓島面前,當弓島拿起了木筷,發現老板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弓島捧著面碗,啜飲著熱麵湯時——

  「你是不是弓島先生?」

  老闆隔著幽暗面攤的燈光說道。剛才他就發現對方的眼光一直在仔細打量著自己,起先還以為他是對一名陌生客人產生好奇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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