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湖底的光芒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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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弓島奔馳車的紅色尾燈在狹窄的街道那頭消失前,加鬚子佇立在原地不動。這不是出於禮貌,而是他帶給她的震撼久久不散,使她無法立刻走進屋內。弓島的手的感覺,彷佛沁在她的掌心,不肯消失。 「晚安!」 一位鄰居的男子向她打招呼,迅速走了過去。 「晚安。」 加鬚子用當地的方言回禮,立刻走進屋去。這個人的一聲晚安喚醒她的沉思。 「您回來了。」 倉橋市太一身工作服未脫地出現在面前。 「啊!倉橋先生,您還沒走。」 「嗯……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同時,我也想知道今天晚上交涉的結果如何。」 倉橋是工廠的靈魂人物。雖然鏡頭的研磨已經進步到自動化階段,但僅限於一般性研磨;細膩精密的修飾功夫必須仰賴人的手。而這道最後手續所需要的是第六感,以及類似外科手術的敏銳觸覺的手指。在研磨鏡頭的工匠中,倉橋很難得地擁有這些才能。 「等會兒再告訴您。」 加鬚子留下倉橋,逕自邁進起居室。她自己也瞭解,她對倉橋是冷漠了些。 「百合小姐,幫我倒杯茶。」 她的手掌在女傭端來的溫茶杯上摩挲,藉以安定自己怦怦然的心跳。 要不要接受弓島的建議呢?他在旅館裡所說的話,以及在車上的舉措,這會兒重迭交錯在加鬚子腦海裡,擾亂她的心。 「百合小姐,請倉橋先生進來。」 他會留到現在,一定是亟望瞭解事情經過。 而加鬚子方才之所以這般冷淡,是因為弓島給她的衝擊尚未褪去。這對倉橋來說似乎不太公平。 「您找我?」 倉橋壓低肩膀進來。 「請坐……我不在時,有沒有什麼緊急的事?」 加鬚子一時之間實在提不起高原光學的事,只好託辭延緩半晌。 「嗯……太田先生來過。」 倉橋略微不悅。 「太田先生?」 「太田育太郎。您才走他就來了。」 「他來幹什麼?」 太田育太郎在這附近,不!包括在東京的光學業界,也是個惡名昭彰的人物。 「怪可怕的。他會不會以為我們經營不佳,所以特地露面。」 「這個……」 倉橋臉上悶悶不樂。 「他說些什麼沒有?」 「沒有……我告訴他社長不在,他一聲不響就走了。不過,他說明天還會再來。」 「他有沒有提到關於支票的事?」 「沒有。他不會向我說的。」 太田年約四十四五歲,體態威儀。他經常會在一些奇妙的場合冒冒失失地出現。 現在的太田已經沒落了,但是他的父親曾是大銀行的首腦人物。太田就是利用父親的庇蔭,在銀行界打通關系,專門乘人之危,居中介紹利用空頭支票借款事宜,以此為副業。他似乎有個專門的正常職業,但是可能因為副業收入頗饒,他反倒專心搞起副業來了,儼然以此為「正業」。 舉個例子說,每當某家光學公司因退票連連,而在向銀行告貸調頭寸時屢遭拒絕的當兒,他那風采十足的身影幾乎跟著人家的煩惱同時出現。 太田育太郎誘勸這些窘困的業者成為利用空頭支票借款的「合夥人」。因為無法向銀行借到錢而正走投無路的業者,往往受其言辭蠱惑。不假深思便貿然接受太田另尋借錢機會的建議。這是溺水者攀草求生的心理。事實上,太田會去找合夥借錢的搭擋。在業界,人們便把這個搭擋稱為「新娘」。而交換票據順利完成,現金也拿到手,這居中介紹「新娘」的太田便是「媒人」了。 如此一來,原本陷於困境的業者因暫時紓解而感激太田,但是太田故意假惺惺不收酬勞,冠冕堂皇地表示人都有困難的時候。直到後來,受益的業者才會明瞭,自己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後,太田會再度出現。 ——近來急需要一筆錢,可不可以先通融個三百萬圓。只要支票就行了。 說這話時他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並且佯裝這些錢其實有沒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由於太田曾經鼎力幫忙,由他居中利用空頭支票借錢,加上他的態度從容不迫,業者勢難拒絕,於是便開了張他要求的數目的支票。 太田利用他人的名義將這張支票拿到銀行貼現,或者向黑市換成現金;結果是付款日期一到,支票一定退票。類似這種受騙情形,僅是光學方面的公司,據傳聞就多達數十家。 雖然這傳聞在業界已是耳熟能詳,但是太田依舊到處橫行,無恥地找尋新的犧牲者。對於那些正為調頭寸而一籌莫展的業者來說,太田好比是盤旋在天空等待死屍的禿鷹。 此刻聽見太田育太郎這個名字,加鬚子頓時訕訕不悅。 「哦,社長。」 倉橋又說,倉橋稱加鬚子為社長。 「先別談太田的事了,您今天晚上討論了些什麼?」 聽完加鬚子陳述後,倉橋歪著脖子思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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