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 |
四十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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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不幹了。我沒有當面跟他說過話,是聽健次君說的。這傢伙因為打棒球有一手才當上職業球員,但老是作替補隊員,覺得沒有出頭之日,所以才不幹了。」 「是嗎。」阿部說。「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是打什麼的?」 「反正是個投手吧,是的,還說他是個左撇手投手。」 「左撇子投手?」阿部像是在思考什麼不再說話了。然而,桐子並沒有把所有的話都告訴阿部。她在離幽會地點不遠,二百米開外的一條暗黑小道通往電車道處,曾經見到過這個名叫山上的人,但瞧得並不真切。她瞞下這個情節,並不是覺得沒有把握才不講,使她對檢察官和阿部都絕口不提的原因是:如果一說,豈不是暴露自己去了現場這個事實嗎?最要緊的,這樣對徑子,不,對大塚欽三都會有利。 大塚欽三聽了阿部啟一的報告之後,恍然大悟。杉浦健次的朋友山上是個左撇子投手,山上果然是個左撇子,而且生長在K市!這對雜誌記者阿部不能明說。大塚自己對K市老嫗被殺一案,即柳田桐子的哥哥柳田正夫蒙受嫌疑一案,曾借來案卷進行過縝密的研究,得出一個結論:真正的兇手是個左撇子! 大塚把這點隱瞞起來沒說,是因為想到自己曾經為辯護費回絕了委託,而柳田正夫在第二審中卻死於獄中;要是活著,他會把這個發現提出來,甚至義務出庭去為柳田辯護。過去,大塚年輕時也不取分文承接過好幾個案子。可是現在,當事人已死亡。當時,柳田正夫的妹妹桐子老遠從九州趕來,被他回絕,不料此事竟成了他的一樁心病,他完全能理解桐子怨恨的心情。正因為如此,眼下更沒勇氣公開這案子的真相了。 K市的指定律師始終沒發現大塚看出的疑點,為此,在第一審中柳田正夫被判了罪。這個疑點只能隱藏在大塚心裡,對誰都不能公開,將成為大塚心中的一個秘密。可是,這個左撇子卻使大塚眼前豁然明亮。這是個稍不留意就會被疏忽過去的線索。杉浦健次被殺時,兇手准和他並排坐在暖爐前。兇手當時在健次的右邊。解剖屍體確認健次的致命傷是背後挨了一刀直刺心臟致死。兇手並排坐在被害者的右側,要從背後刺中位於人體左側的心臟部位,是沒法用右手幹的。而且,端坐著沒移動位置,乘對方不備下了手,非得用左手不可,才能造成一刀直刺中心臟致死的後果,這需要一定的腕力,也表明兇手左手的力氣很大。總之,兇手是個左撇子。徑子平時不用左手。頓時,大塚律師在面前望見了一絲希望。然而,他畢竟經過長期在法庭上的磨練,知道僅憑此理由跟檢察官交鋒還難以取勝。檢察官也會據理力爭:不一定是左撇子,慣用右手的人完全可以移動身子右手握刀刺去,或者雖在一起取暖,可以找個理由離開暖爐,乘人不備從背後襲擊等等。大塚耳邊仿佛聽到了檢察官的反駁。然而,大塚卻深信無疑,作案兇手准是個左撇子。要增強辯護的說服力,必須有證明徑子無罪的有力證據。這就需要物證。 檢察官方面雖有一定根據確認徑子有罪,但沒有物證。因此,一旦能找到證明徑子無罪的直接證據,是最有說服力的反證了。大塚欽三手抱腦袋。此刻,在他腦際閃過徑子供述中提到的那只打火機,據她說是掉落在屍體身邊。但警察官到現場時,卻沒發現有什麼打火機。大塚始終相信徑子說的是實話。她離開時這只打火機還在,等警官來到現場卻不翼而飛。肯定是被人拿走了。不用說,打火機就是兇手遺留之物。那麼,是誰拿走的呢?徑子的供述中說起,柳田桐子曾跟她在一起站在屍體前,當時徑子驚駭萬分率先逃離現場,而桐子還留在那兒,也許就在此時,桐子悄悄地揀起打火機放進了口袋。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女,大塚第一回見到她時,就覺得她的個性特別,在這種古怪性格的支配下,有可能會幹出這種事來。那麼,她的目的何在呢? 大塚捉摸著:「柳田桐子企圖對我本人進行報復。她認定我為了費用拒絕承擔辯護,為此,她哥哥才含冤死於獄中。要說是訛詐,簡直是最大的訛詐,真是豈有此理!我又不是宣判你哥哥有罪的法官,承接不承接案子是我的自由。」這個道理也對,但桐子卻認為被日本數一數二的刑事專家大塚律師回絕,恰恰是使哥哥受冤的主要因素。為此,就要在精神上報復大塚。 大塚欽三始終深信徑子的供詞是真實的,在這個信念的驅使下,在他腦子裡出現了當時的情景: 柳田桐子受同事信子之托,為刺探杉浦健次的行動守候在那家餐館門前,時間打七點起站了一個半鐘點,目擊者有紙煙店的老太,還有偶然遇到的山上。桐子說她老不見杉浦出來,不耐煩再等下去而去看了電影,這恐怕不是實話。杉浦健次八點半左右走出餐館,要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銜的幽會處。桐子准是喚了另一輛出租車尾隨而去。這麼想來,桐子竟然會知道她從未去過的那個秘密住所的根據也就有了。隨後發生的事就象徑子說的那樣,桐子為了探聽虛實正在大門口徘徊時,正好撞見瞧見屍體驚駭地逃出門外的經子,徑子為了證明自己清白無辜,神色慌亂把桐子拉到現場去,請她作證。對徑子來說,桐子是位陌生人,在這種處境下,無論誰都會採取如此做法。桐子起初並沒有什麼別的企圖,只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打起這個坑人的壞主意。根據是,當時桐子答應作證,還把自己的姓名告訴了對方。徑子當時只想早點離開現場一走了之,留在那兒的桐子卻揀起屍體身旁的打火機揣進口袋,就是那只刻有葡萄和松鼠圖案的打火機。准是在她出大門時,拾到了徑子右手的手套,心中的邪念驅使她又返身進去,把手套放在屍體旁後再離去…… 說不準柳田桐子早就知道大塚欽三和河野徑子之間的關係。她處心積慮地想破壞他最珍視的東西給本人一個精神上重大的打擊。對大塚來說,最寶貴的莫過於對河野徑子的感情了。倘若這個假設成立,應該說桐子的復仇計劃出色地獲得了成功。徑子將被問罪,大塚本人受到社會的譴責,家庭也分崩離析。跟往昔炙手可熱的赫赫名聲相比,簡直形同一條喪家之犬。然而,大塚律師鼓起勇氣,一心要救徑子,把自己的成敗榮辱置之度外,為了愛著的女人,年過五十的大塚此刻燃起了愛的火焰。 那個刻有葡萄和松鼠圖案的打火機是兇手遺留之物,藏起它的就是柳田桐子。這是確鑿無疑了。大塚要設法從桐子那兒把這物證取回來,而且還想讓桐子說出真實情況,把打火機和桐子真實的證詞提供給法院。為此,大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它。大塚欽三打算不顧自己的體面、閱歷、年齡甚至一切,去跪在那位少女面前苦苦哀求,無論她怎麼痛駡怒斥,當面難堪,什麼恥辱都能忍受,只要柳田桐子能滿足自己的請求,準備接受應得的懲罰。 大塚欽三按阿部啟一的指點,深夜十一點多,去了新宿那條小胡同裡的酒吧。他最初想托阿部來邀桐子見面,轉而一想不妥,桐子不一定肯赴約,而且當阿部的面有些話難以啟口,還不如直接去見她的好。聽阿部說酒吧在十一點半打烊,所以在十一點過一點兒去。大塚因為不知道她新搬的住址,也只得象阿部那樣,在她回家途中去等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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