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四十三


  大塚欽三為河野徑子這個案子,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打擊。和徑子之間的私情公佈於世,人前人後都受到了責難,同行們露骨地排擠他。以往,社會上都認為他是個正派嚴肅的律師?眼下,簡直象被扯下了假面具似的受到激烈的攻訐,還受到他所屬的文化團體的壓力,使他不得不自動退出了好幾個學術團體,沒想到以往潛藏著的宿敵一下子都冒了出來。

  家裡也鬧翻了夭。妻子知道他的醜聞之後,回了娘家,家裡頓時變得滿目淒涼。不光是家裡,去事務所時,感到那些同事都用另一種目光瞧著自己,大家儘量不朝他看一眼,埋頭工作。往日表示出恭恭敬敬的同事們,都一反常態變得冷淡無禮。肯定用不了多久,原先是他學生的那些年輕律師會找個什麼理由離開這兒。已經有人來取消原先的委託,新來請求委託的人已經絕跡。報紙和雜誌登出了諷刺挖苦他的文章。事務所原來就不亮堂,現在越來越陰暗淒涼了,他呆的那間辦公室更象座墳墓那樣一無生氣。

  然而,大塚欽三並不低頭退卻,過去曾經遇到風風雨雨時奮起拚搏的激情又在他的心頭湧起。他相信徑子,不僅僅在這個案子裡;臨近暮年的大塚堅信徑子的愛,也準備為她的愛去殉情。名譽、地位,還有那些創業的經歷,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再值得留戀。大塚律師幾次會見了等待審決的徑子。對案情報告,他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反復研究過。他相信徑子是無罪的,也確信徑子供述中沒有謊言。這並非是大塚愛徑子而產生的偏信,因為他沒有為此失去職業上應有的冷靜。關鍵在於徑子所提出的證人這個問題上,大塚把柳田桐子的證詞反復看了幾十遍,直覺到桐子在說謊。但這只不過是他的直覺。無論從哪兒都找不到可以證明桐子的證詞是偽證的依據。她的話說得很自然,似乎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大塚明白自己的直覺在法庭上起不了什麼作用,只有客觀地找到她證詞中的破綻,才是唯一的對策。

  他把全部心思都投進這個案子中,無論如何細小的調查都不委派事務所裡的人去辦,全由他親自去幹,也顯露出他對徑子的感情。大塚把力量集中在找出桐子證詞中的破綻上去。驀地,他想起那位曾經為桐子來請求調查案情的雜誌記者。起初,大塚認為桐子是沖著自己來的,這也是他的直覺。經過調查,沒有跡象可以證明桐子和徑子是熟識的,徑子也說在殺人現場才頭一回見到桐子。問題在於桐子怎麼會發現這個幽會的地點呢?當然,這前提必須在相信徑子供述真實的基礎上。大塚對此有些惱火。檢察官也強調指出在這一點上,徑子的供述有一定的隱瞞。對徑子過去跟被害者杉浦健次的關係上,大塚並沒感到受徑子的欺騙。她的過失是讓健次逼出來的。大塚愛著徑子,也不想去責怪她的過錯。自從徑子愛上大塚之後,她想了結跟健次的曖昧關係。可以說,為了大家,徑子才會捲進這樁意外事件中去。

  大塚律師找出阿部啟一的名片,想作一番最後的努力。阿部啟一既然來求他調查九州K市那樁案子,說明他認識桐子。律師把這看成是一根救命稻草,想請阿部幫助去探聽桐子的虛實。

  阿部接受大塚律師囑託的第二天晚上見到了桐子。阿部聽了大塚的話之後,下決心再去找一下桐子,他自己也對桐子的證詞深有懷疑。

  阿部啟一對桐子是抱有好感的,但他並不想在受騙之後還要袒護她,更不願包庇她的錯誤。倘若桐子處在危難之中,他會不顧一切去保護她,但如今根本不是這回事。他對桐子哪怕還存在一絲的懷疑,也想去打消它,這不僅僅是因為受大塚律師之托。

  又是個過了十一點半的深夜,阿部把桐子從新宿小胡同的酒吧間裡邀出來,走在前幾天走過的那條路上,一邊是幽暗又無盡頭的宮牆。

  「我想再問一下,」阿部邊走邊問,「你是受信子的拜託去探聽杉浦健次的動靜,才去那家餐館前的吧?」

  桐子依然跟他並肩走著:「嗯,是的?這事我已經對檢察官說過了。」

  「是啊。」阿部點點頭,「這在調查報告中也記錄著,那家紙煙鋪的老太太作證說你曾經站在她店門前。這麼說,你從七點起站了一個半小時光景,直到去看電影之前,一直在那兒嘍?」

  「是的,是那樣。」桐子回答得很自然。

  「當時,你沒遇見什麼熟人嗎?這很要緊啊。」

  「是啊。」桐子作出一副沉思的樣子,突然好象想到什麼似地說:「啊,遇到過一個人。」

  「喔,是誰?」阿部頓時停下步問。

  「在海草酒吧見到過的一位客人,是健次君的朋友,我只見過一面。」

  「那人叫什麼名字?」阿部問。

  「據說叫什麼山上君來著。」

  「山上?」

  「是。聽說是健次君中學時的同學。」

  「是個什麼人?」

  「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只聽說從前加入過職業棒球隊,是從棒球聞名的K中學畢業的。」

  「K中學?」阿部不禁暗中瞅了一眼桐子,「這麼說,是你的同鄉嘍?」

  「是的。海草酒吧的人全來自九州K市一帶,健次也是。所以,那人在K中學畢業也沒什麼奇怪。」

  「那個叫山上的人現在不是職業球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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