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這時,大塚律師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但還是銜著紙煙,那藍色的煙霧在光線照映下嫋嫋上升。

  「先生,也許您對這樣的簡述還不能下什麼結論吧。我相信這個青年教師是無辜的。如果需要更詳細的資料,可以請當地寄來。能不能委託先生進行一下調查?」阿部啟一定睛看著大塚的臉。但是,不管怎麼說,大塚還是一言不發,不肯輕易表示自己的態度。

  鄰室傳來電話鈴聲和辦事員跟年輕律師們對承接案件的交談聲。大塚律師也仿佛在傾聽鄰室聲音似的一動不動。阿部啟一凝神瞧著大塚律師的表情,鄰室清晰地傳來接電話的話語聲。

  「僅僅這些情況我什麼結論也不能下。」大塚律師眼望著那個青年冷冷地開口回答說,「就您這些材料是無法發表意見的。」

  「不過,」阿部啟一微微低了低頭說,「我只不過說了案情的概要。憑這點材料,是不能請先生發表高見的。我想說的是,如果先生有興趣的話,可以再多收集些材料來拜託先生。」

  大塚律師沒有接口,仍歪斜著身子,兩眼望著別處。此刻,從空中傳來隆隆的飛機聲,又漸漸遠去,等周圍歸複安靜了,大塚欽三才向阿部開口。

  「你特意來這兒。」律師一字一頓地說,「但這件事似乎很難辦。第一,當事人已經死亡,所以。很難重新對案情進行調查。」

  「但是,」阿部啟一搖搖頭,「當事人在不在人世,這不是主要的。為了他的遺屬,也為了弄明白被告是無辜的,務必請先生進行調查。」

  大塚律師對此似乎絲毫沒有興趣,他把煙蒂攢滅在煙灰缸裡,下巴擱在支撐在桌上交叉著的雙手間說:「我實在是力所不及呀。」明確地表示他回絕的態度。

  「先生,您從前不也承接過好幾件冤案的辯護,伸張正義嗎?」

  「這個嘛……」大塚律師苦笑了,「我過去是辦過一些案件,但也不能說所有的刑事案件都是冤案哪。根據你談的案情,再深入調查一下的話,或許當事人的申辯並不正確,警方和檢察官的起訴是有根據的呢。」

  「要是那樣也行,反正,請先生調查一下案情,弄清真相。」

  「不過,那樁案件不是也有辯護律師嗎?」律師插話問。

  「有的。」阿部說,「但這樣更糟。是當地的律師,又是指定律師,跟先生的水平相比真是天差地別。如果先生能出庭,也許能洗清被告的冤情。我認為被告說的是實話。」

  律師的目光好幾回向桌上的名片掃去,最後將它拿起,鄭重其事地放到桌子一邊去。

  「總而言之,」大塚律師顯示出不耐煩的神態說,「我對你說的那樁案件不感興趣。而且,眼下我很忙,調查案件這類委託我一概不受理。請不要見怪。」

  「我的話也許說得不太妥當吧。」阿部啟一老老實實地說。「我只是簡略地說了說,也許先生還不能理解。如果看了更詳細的材料,先生是不會無動於衷的。能不能請看看這些材料,重新再考慮一下,好嗎?」

  「沒有這個必要吧。」律師淡淡地回答說。他又壓低些嗓音:「方才我已經明明白白地回絕你了。很抱歉,就談到這兒吧,我非常忙。」

  「先生,」阿部這才睜大眼睛瞪視著大塚律師,「在這之前,您是不是聽到過這個案子?」

  「你,」律師一陣臉紅,抬頭望著阿部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以前,被告的妹妹從九州趕到東京來見過您。先生,那時候總也聽到過這件案子吧?」

  「我沒聽!」大塚律師憤憤然地叫起來,「是的,是記得有個女人來過。我很忙,所以沒聽她說就讓她回去了。」

  「可是,聽被告的妹妹說,」阿部盯視著大塚律師的眼睛說,「是委託人付不出辯護費,才被先生回絕的。」

  律師聽了這番話,頓時警覺起來。他被阿部啟一一動不動的目光逼視著。

  「她是來過。」大塚說。「你跟被告的妹妹有什麼關係?」

  「沒有什麼關係。」阿部啟一咬咬牙說,「我告訴您,她不過是我的朋友。她覺得懊惱的是,先生為了辯護費,沒能細細聽一聽這樁案情。她說,如果當時能聽一聽她的話,她哥哥也不至於會蒙受殺人罪名死在獄中。」

  「簡直是訛詐啊。」律師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說,「接受不接受委託那是我的自由。我不知道你跟那個被告的妹妹對我怎麼看,但問題不僅僅是錢,當時我非常忙,也沒空聽案情的概況。對她從很遠的外地趕來很同情。但是,預先沒有聯繫,事出突然,沒有法子我只好回絕她。」

  「我明白了。」阿部啟一把記事本放進口袋說,「很抱歉,在百忙中打擾您。今天原來想請先生調查一下這個案子,聽到您的答覆,我明白了,這事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你,受了被告妹妹的委託?」律師抬頭問。

  「不,是我自己來的。見她太可憐了,我才想管管閒事。不過,想聽聽您的高見,解開我心中的疑團。當時先生不接受委託,她很懊喪,至今還耿耿於懷。打擾您了,請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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