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四八


  「呀,還沒有開水哪!」小野木又後悔起沒買飯盒的事來了。他現在只想讓賴子喝到開水。

  小屋裡堆放著裝玻爛東西的空箱子。小野木在裡面找了一下,找出一個沒有蓋子的舊壺,看樣子是值更人住在這裡時用過的。

  「我用這個去提點水來。」

  「外面恐怕都是泥水。不到遠處去,不會有淨水的。若是單為我的話,就算了吧。」賴子抬起頭說。

  「是我想喝。」小野木說了一句就出去了。

  天已經大亮。這一帶的樹木也是倒的倒,折的折。被風刮倒的雜草上還掛著雨珠。天空中,烏雲早已不見蹤影,展現出透明的碧藍色。

  地面上的積水又紅又混濁,小野木轉了二、三百公尺遠才找到一個貯水池。他靠近池水清澈的地方,把壺洗了洗,裝上水回到小屋。

  「燒好了。」賴子用一張薄薄的白紙托著一個燒得焦黃的飯團,遞給小野木,小野木接過來,手上感到飯團還很熱。

  沒有蓋子的舊壺放到了火上。

  「簡直成了流浪者啦。」賴子風趣地笑著說:「村裡人要是來了,還得把我們趕出去呢!」

  小野木出去提水期間,賴子從旅行皮箱取出連衣裙換上了。她好象變成了另一個人。

  小野木忽然笑了。

  「哎呀,您想起什麼來啦?」

  「大概是今年春天吧,曾經碰到過一次類似的情況。」

  「是嗎?」

  「當時,我正躺在諏訪的一個豎穴裡,突然走進來一個人,心想可能要被管理人員訓斥一頓了。對方卻好象以為我是個流浪漢,大吃了一驚。」

  「這件事,聽您講過了。就是有一次在深大寺見過的那位小姐吧?」

  「啊,說過了嗎?」

  賴子的眼神說明她似乎想起了正站在那裡觀看虹鱒魚的田澤輪香子的面孔。

  「您後來還見過那位小姐嗎?」賴子微笑著問。

  「嗯。」小野木望著火堆答道,「她時常和朋友一起打電話來。」

  「噢。」賴子沒有看小野木的臉,簡短地應了一聲。水燒開了。賴子用手帕握住提梁把壺拿下來。這一次是發現沒有茶碗,兩個人又笑了起來。小野木覺得,輪香子的話題雖然到此告一段落,但賴子的心裡好象還殘留著什麼。

  不過,賴子後來的表情還是開朗的,動作也顯得很快活。

  「天氣真好!」來到外面,賴子看著天空說道。太陽升起來了,正照到她的臉上。在陽光照射下,對面山上也呈現出昨天不曾見到的新鮮顏色。

  「走吧。」賴子首先說出了這句話,看上去還是蠻高興的樣子。小野木產生出一種感覺,好象自己看到了賴子婚後生活是不幸的。

  他們沒有走到富士宮。火車已經通到它前面的第二站了。

  走下山腳才知道,火車是從這站到富士宮之間往返運行的。聽到的消息說,全線通車恐怕還需要今天一整天時間。富士川的水量已經大減,水勢也遠不如先前所見到的那麼凶了。只是水的顏色還很紅。火車開動以後,小野木才確確實實地松了一口氣。他心裡知道下午三時左右就能到達東京,嘴上卻沒有對賴子說起這件事。正茫然望著窗外的賴子,肯定也在考慮這個問題。這樣正好,因為雙方都不忍心把它說穿。

  換乘東海道線以後,隨著東京的漸漸臨近,小野木心裡便跟著湧出了一股虛脫感。賴子臉上的光澤也黯然了。

  走下東京車站,在小野木為賴子叫到出租汽車之前,兩個人都沒大講話。內心感慨萬千,覺得很充實,同時又感到有些疲乏。

  「謝謝。」賴子壓低聲音說,然後便上了汽車。她那從車窗注視小野木的眼裡閃著光芒。

  待到那輛出租汽車隱沒在其他車輛背後的時候,小野木覺得自己身旁若有所失。

  小野木走進東京地方檢察廳略有些昏暗的大樓。

  「回來啦?」看到小野木,兩、三個共事的檢察官離開桌子走了過來。

  「碰上颱風了吧?大家正擔心你呢。」

  同事們打量著小野木憔悴的面孔和弄髒的衣服說。

  「看樣子是吃了大苦頭啦!去哪裡了?」

  「信州。」小野木說。他無法講出去過身延線。

  「那可夠厲害的!聽說中央線不是沖得七零八落了嗎?」

  小野木狼狽了。

  「乘卡車,」小野木連忙說,「因為有順路的卡車嘛。到了通火車的地方,才接著坐火車回來的。」

  「幸虧是你一個人呢。」一個檢察官說。

  「這話對了!要是帶著女人,那可就更難啦!」其他檢察官都笑丁。小野木把視線轉移到別處。

  「我到石井檢察官那裡去一下。」小野木大步離開那裡,敲了敲石井檢察官單人辦公室的門,裡面低聲應了一句。推開房門,紅顏白髮的石井檢察官正朝向這邊。

  小野木站到這位前輩檢察官的辦公桌前。

  「呀,看樣子吃苦不小啊!噢,坐吧!」

  小野木筆直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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