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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在小野木面前的,只有「賴子的丈夫」這樣一個撲朔迷離的幻象而已。小野木對這個「幻象」產生的責任心很強,然而程度卻決非很深。所以,當愛戀賴子的激情一旦湧起,這種責任心就脆而不堅了。

  「您不離開我?」賴子仰起臉說。濡濕的頭髮觸到小野木的面頰上。

  「不離開。」小野木以低而顫抖的聲音說。

  「真的?不管發生什麼情況……?」賴子問,嘴唇就要和小野木碰在一起了。賴子的呼吸已經撲到小野木的鼻子上。

  「不管發生什麼情況……?」

  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語,裡面包含著危險而複雜的內容。小野木仿佛感到賴子的丈夫突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我也不和您分離。」小野木吸了一口氣說。話出口之後,小野木心裡產生了一種面臨無底深淵的感覺。腦子和胸口都發熱了。

  「請您不要考慮我的丈夫。」賴子說,「這是我們早已約好了的。……雖然我是做好了思想準備,來向您坦白這件事的,可我還是失去了自信。覺得您好象要逃開似的。」

  小野木沒有吭聲。其實,剛聽到賴子告白的時候,也許就是賴子所說的那個樣子。他也失去了足以支撐自己的信心。

  「請您認為只有賴子自己吧!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只有您和賴子……」

  賴子把正要說下去的嘴唇主動地貼到小野木的唇上。被雨淋濕過後的嘴唇冰涼冰涼,可嘴裡卻象火一樣的熱。

  「我是這樣想的。」

  小野木把賴子的臉稍微放開一點說。地面上的火堆已經燃盡,剩下的火苗象紅色的小煤油燈,在黑暗中逐漸隱沒。外面,河水仍在號叫著。

  「不冷嗎?」小野木在賴子耳邊輕聲問道。

  「不。」賴子在小野木懷裡動動身子,悄聲應了一句。

  首先看到小屋窗子上的慘淡白光的,是小野木。賴子還在夢鄉之中。

  迎著亮光看了看手錶,還不到五點鐘。肩頭覺得很冷。小野木悄悄地起了床,集攏著可燒的木柴。打開手電看了一下,空箱子裡還有一些淩亂的木片。他把這些都收集起來,在原已變黑的灰堆上點起火。

  儘管火花劈劈啪啪地爆出聲響,賴子卻仍舊一動不動地睡在那裡。

  河水的聲音照常傳進耳鼓,下雨的動靜已經聽不到了。

  火光照著賴子的頭髮,映出她的姿容。她正側身躺著,把手輕輕地伸向前方。那手的情景,好象正空虛地按住小野木方才躺過的地方。

  小野木看到,這是與往日不同的賴子,這會兒顯得非常幼稚。小野木心想,這也許是自己心理上的變化。這倒是個發現,但那變化難道是在一夜之間發生的嗎?

  柴火爆出一個很大的響聲,賴子睜開了眼睛。牆壁上紅光晃動,她好象吃了一驚,猛然坐起身來。

  「咬呀,您已經起來了?」看到小野木,她高聲問了一句。

  「還早呢!再躺一會兒吧!」小野木在火堆前說。

  「可是……」

  賴子起床後,看看小野木,又用雙手把臉蒙住了,小窗子比先前亮了許多。

  「我去洗洗臉吧。」賴子輕聲說道。

  「哪有那種地方呀!」小野木故意講得很粗暴,結果卻成了一句快活的話,「外面除了山就是地,即使有水,也只有泥水。」

  「噢。」賴子略側過身去,整理著松亂的頭髮。小野木起身來到跟前,賴子轉過臉正面對著他。和昨夜裡一樣,目光大膽地盯著小野木。

  小野木把手伸了過去。

  「等等!」說著,她把身體稍向後退了一點。

  「頭髮。」

  「嗯?」

  小野木用指頭從賴子頭髮後面取下三片席子碎末。

  「真不好意思!叫您這樣做。」賴子低下頭去。

  小野木把她的肩攬到自己懷裡。賴子的臉順勢一下子朝後仰了下去,小野木把自己的臉貼到她的臉上。

  「說喜歡我!」小野木放開嘴唇說。

  「我愛您。」賴子喘吁吁地說。

  「真地愛我?」

  「不是正因為愛您,才這樣的嗎!」

  小野木視野裡掠過一個男人的陰影。他閉上眼睛,由於賴子的嘴唇吻到他的面頰,那個陰影才消逝了。不,是小野木使他消失了。

  「從昨天起,把您累苦啦。」賴子的手指撫摩著小野木的臉。小野木自己也知道,幾天沒刮的鬍鬚一定又粗又扎手。

  「您的臉好象都變小了呢。」賴子雙手捧住小野木的臉,略顯寂寞地微笑著。

  「現在六點還不到,」小野木說,「從這裡早點動身,到富士宮去吧!如果順利的話,也許過中午就能回到東京。」

  賴子沉默了一會兒。她不回答小野木的話,而是望著發白的窗子說:「雨還在下嗎?」

  「早就停啦。」小野木再不想從口裡說出「快點回東京」的話了。一觸及到這個問魎,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還有飯團,把它燒燒吧。」

  當初以為不需要飯盒和大米,所以沒有買來。

  賴子把飯團放到火堆上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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