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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探長答應了。他將案情講給凱茨聽,跟別人講的一樣,他講了伯尼,如何在他乾淨得怪異的房間裡遭到襲擊,脫去衣服,綁在椅子上,封上嘴巴;如何受到殘忍、系統的折磨,並被閹割,陰莖還被煎熟;他死後,又如何被割掉肢體,毀掉面容,在牆上用那些碎塊拼出一個古怪的圖像。他講的和別人大同小異,也有一件事沒有提到。

  「先生,你能不能現在跟我到作戰室去一下?」

  「需要嗎?」

  「我不知道,先生。」

  麥金尼斯站了起來。

  他們打開作戰室的門,以為裡面沒人,但是走進去的時候,卻看見有人在裡面,是格裡菲斯。他站在一張桌子上,正在打電話。見兩人進來,他極為尷尬,聲音也變了,凱茨猜他正在給詹妮斯·詹姆斯打電話。他們倆的關係竟能維持到現在,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格裡菲斯沖著電話說:「我再給你打。」然後掛斷了。

  麥金尼斯這時說:「啊喲,是你,吉姆!我和凱茨來這兒有急事。」

  「要不要咖啡,先生?」

  「好主意!謝謝你。」

  格裡菲斯抬腿要走。

  「我的裡頭要加糖。」麥金尼斯說。

  隨著嘭嘭兩聲,雙層門關上了。凱茨朝掛著照片的牆前走去,一邊看,一邊點頭,若有所思。

  「好了,現在說說你的想法。」

  「你從畫上看見了什麼,先生?」

  「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弗拉德。跟你一樣。被切割後的伯尼,沒有陰莖,肚腸掏了出來。」

  「而且沒有嘴唇,都被割掉了。」

  「接著講。」

  凱茨轉過身,心裡並不很確定。她走到另一幅照片前,這是一張羅伯特·福斯特屋裡墊子上發現的照片的放大樣。

  「這張照片是約翰·雷納爾收到的,先生。伯尼在這上面還有嘴唇。」她又轉到另一張照片前,說:「這是我們在現場拍到的,上面的伯尼已經沒有嘴唇了。」

  「小姐,我不瞎。」

  「好,先生。你曾經在講述案情時羅列了約翰·伯尼受傷的情況,鮑勃·穆爾也講過同樣的內容。我甚至還要求鮑勃把嚴禁向新聞界泄秘的正式警告原文給我念了一遍。嗯,是這樣……」

  她理了理思路,才接著往下講:

  「先生,我記得很清楚你告訴過我殺害伯尼的兇手曾逼迫他吃他自已被煎過的陰莖,雖然比利從來都沒說過這個,也沒有任何有關的官方記錄,不論是在照片上和受傷情況羅列表上,都沒有顯示。那是一個可怕的夜晚,我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我的天,你說了這半天就是想說這個?為什麼你不直接問我?」

  「因為如果我問,你就會想起來。而如果我不問,你也就想不起來了。」

  「關於這個答案再簡單不過,姑娘。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告訴你伯尼可能被迫吃那東西,而是法醫認為有這種可能。後來法醫改變了想法,因此在驗屍報告上沒有顯示。」

  「是這樣嗎,湯姆!」

  「事實就是如此。」

  「噢,我也記起來了。但是我有一陣兒不確定,甚至開始認為純粹是我自己的想像。我為此還做噩夢。」

  「還記不記得那些吃香腸的愚蠢玩笑?」探長問。

  「對,我記得。」凱茨說。

  67

  在兒童保護部的辦公室裡,凱茨開始閱讀有關資料。吉爾·巴瑟在接電話,記筆記,將案情歸檔。

  強迫窒息是極為暴力的。即使是小孩子,在被捂住口鼻時,也會拼命掙扎。因此要悶死一個人,需要相當的力氣。即使對像是個很小的孩子。為了悶死他,必須將他平放在床上或讓他的背抵著什麼東西,只有這樣才能緊緊地捂住他的口鼻。

  不僅讀資料,凱茨還看照片,內容令人目不忍睹:有被毒死的,有被畜意燒傷的,有被強姦與雞奸的,有的時候,她會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屏著氣,就像從水中浮出的溺水者一樣被迫大吸幾口空氣,然後抬起頭看看吉爾。吉爾根本不朝她這邊看一眼。

  兩個小時,凱茨整整看了兩個小時,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到了被毆打、火燒、不給飯吃、打斷了腿的小孩子,她看到了被撕裂的陰道、肛門,她看到了被傳染上性病的嬰兒,四五歲的小孩……她閉上了雙眼,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了所有的書,其中包括《兒童虐待基本情況》、《兒科月刊》討論會摘要及其他有關論述。

  凱茨站起來,走出房間,穿過走廊,穿過大門,來到午後的陽光裡,邁步接著向遠處走去。

  她先是下坡,再往左拐,又上坡,再右拐,下坡,經過瓦萊麗的公寓,再往下走,經過阿曼多餐館,經過一排排的酒館,經過一家賣布萊頓特產的商店,又經過一家塑料玩具店……

  她到了海邊。海在前面翻湧著波濤,鳥兒在灰色的海面上空飛翔、尖叫。沙灘上人們在悠閒地散步,小孩在追趕打鬧,時不時還傳來小狗歡快的叫聲。

  她蹲了下來,樣子像一個要蹲下解手的農民。她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海水深處,暗暗地問自己:我能不能有朝一日學得像吉爾一樣平靜,像吉爾一樣堅強?還是會一直像現在這樣滿腔仇恨,難以平復?

  在她心中,她不清楚自己以前做的事都有沒有意義。如果我們連小孩子都不能拯救,還做什麼警察?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永遠不會快樂——這沒有什麼關係——她明白了為什麼像旺達那樣,人會是那個樣子——他還能會是什麼樣子?——明白了麥金尼斯之所以會從抽屜裡偷著喝酒,而且也明白了她將永遠是她自己,弗拉德,而像安琪爾這樣的人,像他這樣的人會……

  她盯著大海,努力地想著。她想,如果我能想清楚這個問題,而且如果我的想法沒錯,我就必須給法醫打電話,還有曼徹斯特的厄內·金,警長浦佐,警長梅森和比利都得打電話。

  68

  約翰街,下午4點44分。

  凱茨走進警局,沖前臺的警官笑了笑,沖他身邊兩個非警職工作人員笑了笑,還沖在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笑了笑,走廊裡她看見了格裡菲斯,笑著問他下班後願不願意喝一杯。

  他點頭答應。端了幾杯。

  隨後她到餐廳,取了咖啡,回到兒童保護部的辦公室,跟吉爾打了招呼,將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另外三杯全擺到自己的手邊。她坐下來,開始硬著頭皮繼續閱讀。

  手中文件夾的封面上寫著:戀童癖者的犯罪手法分析。

  她拿起電話,敲了幾個數字,問值班警官比利是不是6點鐘下班。回答是肯定的,如果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沒有什麼突發事件,比利將按時下班。她又給莫伊拉打電話。

  「當媽了,感覺怎麼樣?」

  「你知道的,凱茨。與鄰居聊天,看電視,管孩子,挺累的……」

  「想出來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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