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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他點點頭。

  「這個工作在影響我跟瓦萊麗的關係。我不想這樣。」

  麥金尼斯吃了一驚:「我知道你跟那小夥子很好,凱茨,但是我沒想到你這麼認真。」

  「我想可能是這樣。」

  麥金尼斯搖搖頭。有一瞬間,凱茨真的嚇壞了,但緊接著她就意識到他在笑。他的眼睛閃著光亮,彎下腰打開辦公桌底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小瓶子。他往嘴裡倒了一口,轉了幾圈,咽了下去。接著他從另一個抽屜裡取出一袋氣味強烈的薄荷糖,吃了一個後,他把袋子遞給凱茨。

  「我寧願喝口那個威士忌。」凱茨說。

  「不可能。」麥金尼斯說,但是他在笑。凱茨取了一塊薄荷糖,坐了下來。

  「我最近一直做惡夢,先生,還有時頭暈。」

  「啊,我知道,凱茨我知道。」

  「我很擔心。我想如果我病了,不得不接受精神諮詢,可能會影響我長遠的發展。我不想要這樣的情況發生,而且也不願意和瓦萊麗的關係受到不好的影響。」

  「凱茨,接受精神諮詢並沒有什麼。你到現在應該懂得這個。發生那種重大惡性案件後,常常有人需要幫助。那叫『創傷後焦慮症』,我們都知道的。」

  「我知道,湯姆。但是我不信接受治療不會對以後沒有影響。」

  「應該不會。」

  「但是有可能,對不對?如果可以避免,我想最好排除這種可能性。」

  「如果我需要你留下來呢?」

  「我能堅持一星期,然後就病倒,先生。」

  「有那麼嚴重?」

  「我和瓦萊麗的事很嚴重,先生。」

  邁克爾伸手去抓底下抽屜的把手,中途又把它推上了。

  「還真有這樣的事,凱茨。我以為我跟旺達走到一起就夠得上讓人吃驚的了,誰想還會有你這樣的事?」

  凱茨聳了肩,想做出一副實事求是的樣子,但是卻感到心中非常沉重。

  「我也沒想到,湯姆。事情在星期六晚上一下子都來了。我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必須做出選擇。我想我必須給瓦萊麗和我一個挽救關係的機會。」

  「那好吧。」湯姆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想去兒童保護部。傑克·斯維特不是在那兒嗎?他可以跟我換一下工作,出來做這些大案子。我,需要休息一陣兒。」

  探長的神情鬆弛了一點兒,他著重地說:

  「凱茨,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認為應該由你來接替我的位置。」凱茨連忙表示反對。邁克爾說:「我不是說讓你直接就接我的班,當探長,我的意思是這個位置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需要那些永遠將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國家付你工資不是讓你享福的,你懂不懂?」

  「我懂,湯姆。因此我想暫時離開一會兒。」

  「即使有危險也在所不惜?」

  「是。」

  他笑了,笑得很特別。從中可以體味到愛,惋惜和迷惑。

  「我來看看我能做些什麼。」他說,「你這周還能堅持,沒錯吧?」

  51

  下午5點。

  全天工作結束時,大家聚集在作戰室裡,將有關伯尼舉止行為的點滴材料張貼在牆上。沒有人說一句話。家庭訪問毫無收穫,約翰·雷納連個影兒也沒有。

  作戰室裡彌漫著一種無聊、冷漠的氣氛。凱茨自工作以來頭一次對案件的進展有點漠不關心,對自己是否會失去參與機會也不很在意。她就是難以對受害人產生應有的同情,這對她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

  穆爾說:「給大家通報一個消息,弗拉德因為要參加一個特別工作,會暫時離開幾周。警長斯維特又回來了,他肯定是在兒童保護部任期最短的警官。」

  凱茨聽了心裡有點感動:老湯姆把事情安排得多好!

  「好了,希望今明兩天大家按時完成任務,不要拖延。每天早上七點半到這裡,8點準時開始工作。」

  大家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往外走,聊著種種與案件無關的話題,這些都讓凱茨感到是該離開休息一陣兒了。穆爾離開時,她想是不是可以邀湯姆一起喝一杯,之後再放他回去和旺達卿卿我我。她盯著牆上的記錄單,上面列有與伯尼說過話的人的名字,還有那些似乎對他稍有瞭解的人的名字。她在屋裡踱著步、等著眾人離開,希望自己能在心裡生出對受害人伯尼更多的同情,對案子有更多的使命感。很奇怪的一點是伯尼與一些人成了朋友,但與另一些人他根本就沒搭過腔。正在想著,她聽見比利·廷格爾的聲音,轉過身來,問:「什麼事?」

  比利笑容滿面,他說:「沒事兒,我要走了跟你說聲再見。」

  凱茨有點驚訝,心神分散了一下,說:「這樣啊,再見,比利。」

  她又轉過身沖著圖片牆。身後的比利嘟噥了兩句什麼然後關上門,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跟約翰·伯尼先生在一起了。但是她並沒有一個人的感覺,作戰室內慣有的喧囂好像還在她耳邊迴響,而且因為突然的安靜顯得更加突出。

  她抓了把椅子,反著騎在上面,下巴趴在椅背上,身子一下一下地晃著椅子,像個小孩搖著木馬。她有節奏地左看看,右看看,下看看,試圖從伯尼的臉上看出點奧秘來。

  「我很高興你死了,傻冒!」

  這是凱茨腦海裡突然自發地冒出來的一個念頭,但是她分明聽見了有人在這樣說,聲音像自己的又不全像。

  天呐!

  「你這個傻冒,我很高興你死了。」

  凱茨又聽見了自己說。她看著伯尼的臉。是不是因為他笑的時候眼睛還是圓睜著,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呢?為什麼她對自己這樣說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錯?接著她又聽見自己的聲音:

  「伯尼,有的人喜歡你,有的人很討厭你。你是個卑鄙無恥的東西,是不是?是不是因此你才被人給宰了?」

  這時她聽見門開了,有人咳嗽。

  「安琪爾?」

  「比利說我或許能在這兒找到你。」

  「是,太累了不想回家。你怎麼樣?」

  「還行,想去喝一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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