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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凱茨按了按門上的銅鈴,尖利的響聲在空曠的泥淖裡回蕩。「嘩啦」一聲,門簾拉開了,現出一張長臉,然後門開了,一個男人站在那裡,30歲左右,一頭黃中帶紅的短髮,瞪著一雙古怪的眼睛。

  「喂,你好,寶貝。想當海盜嗎?」門那頭傳來甜美的聲音。

  「我可不認識什麼海盜。」凱茨說,「我在找一位名叫蒂姆·哈希特的傢伙,我想知道他是否住……」

  「隔一個門就是。」眼前的男子溫柔地說道,「上面寫著『海灘』二字。」

  「是他嗎?」

  「那是船的名字。藍黃相間,紅色的甲板。」

  「十分感謝。」凱茨說完停了一下。

  「不客氣,你不認識我真遺憾。」那個傢伙說。

  凱茨嘴角上翹,沖他淡笑了一下說:「你真討人喜歡。」

  「願意來點兒紅酒嗎?」

  「有點兒冷。」凱茨說,「況且我是和我的——爸爸一起來的,他還在車裡——我,嗯……」

  「我叫弗雷德·克爾米。」這個傢伙在快關上門時馬上說道,「如果你下次開車經過,歡迎你和我們一道去拜訪他,要是你願意的話。」

  「你是美國人嗎?」凱茨問道。他說話時不帶口音。

  「認得很准。」弗雷德說,「我從俄克拉荷馬州來,但我出來的時間比在俄州生活的時間要長。」燈光下他的臉呈灰綠色,凱茨看到他在微笑著告別。「我叫凱茨·弗拉德。」凱茨說完,門便哢嚓一聲關上了。

  凱茨在門外琢磨著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否被弗雷德聽到了。突然門開了一英寸,從裡面伸出一個拳頭,豎起了一個長拇指。原來他聽到了,凱茨咧開嘴笑了笑,轉身朝湯姆的車走去。

  「喂,頭兒!」通過敞開的車門凱茨問道,「你是和我一起進去還是呆在那兒等著受凍?」

  「你說呢?」麥金尼斯說。

  「湯姆,你留在這裡作後援,我一個人去試探哈希特這個人就可以了,但是一定要讓引擎發動著,打開車燈,要讓他知道你在這兒,這樣我才放心。」

  麥金尼斯頭朝後仰說:「只限10分鐘,凱茨。」

  「絕對沒問題!」凱茨說,「今晚我可要去見世面。」

  看到湯姆探長已經閉上了眼睛,凱茨轉身離開,走進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正像那位長著薑黃色頭髮的美國人所描述的那樣,哈希特的船是黃、藍、紅三色相間的,但是紅漆已經褪色,留下殘跡斑斑。在霓虹燈的照耀下,表層的黃色已變成了紫褐色。凱茨走到近處,突然聞到了一股油炒洋蔥的味道,她馬上感到饑腸轆轆。午飯只是意思意思罷了,今天一整天都過得很漫長。

  這條船有點兒像一艘遊艇,但凱茨不太確定,小船、輪船,快艇和船速是她的四大無知領域僅次於古式家具,英國歷史和克利夫查·德的板球擊分數。

  她依稀記得自己第一次旅遊時恰好是坐在諾丁漢運河上的一艘狹窄的小船上,眼前的這艘遊艇可比她當時度假坐的船更大、更沉、更長,所以它也許是遠洋遊艇。過去英國經濟發展時期,你常常會看見這類遊艇往來於泰晤士河上。

  凱茨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只到踝節部的短襪,走到了甲板上,找到了一個門,抬手按了按微光照射下的塑料門鈴。「多有情調啊!」凱茨發出由衷的感歎。這時裡面的電子音響傳來了勃格的歌曲,突然發出「砰」的一聲重擊聲,像一個醉漢從床上摔了下來。「等一下!」有人喊道,然後門開了,洋蔥味立即消失在屋外的河面上。

  凱茨險些暈倒,她立在門口問道:「是蒂姆·哈希特嗎?」

  他長得和她差不多高,仔細看上去並不是很醜,但他卻長著一雙貪婪的小眼睛。

  「你找我有事嗎?」他問。

  凱茨出示了證件,微笑著說:「我是弗拉德警探。克萊爾·布倫告訴了我們你的名字。我進來你不介意吧?」

  49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哈希特探出身來向凱茨身後望瞭望說。凱茨設法向屋內打量,但他幾乎擋住了她的視線。

  「我是和湯姆探長一起來的,他正在車內。」

  「哪一輛車?」

  「如果你再走出幾步就可以看見了。」凱茨說,「他就在那邊。」她用手指了指,「看見車燈了嗎?聽到音樂了嗎?」

  麥金尼斯正在放喬治·格什溫的音樂,至少凱茨認為是格什溫的作品。幾個月前,她還對音樂一竅不通,但是湯姆堅持讓她慢慢學,格什溫是他們一起喝威士忌時提到的作曲家之一。

  「是『美國人在巴黎』。」哈希特說。

  「是嗎?」凱茨又想起了「藍色狂想曲」,說她更喜歡那一首。她裝出一副很在行的樣子,因為三個月的音樂薰陶已使她成為這方面的鑒賞專家。

  「我也這樣認為。」哈希特把門拉開說,「你喜歡他的『F調鋼琴協奏曲』嗎?」

  噢,渾蛋!是那首非常感傷的曲子嗎?無論如何她得試試。「我發現整個樂曲的基調有點兒低沉,是不是?」

  「嗯,對你來說那是格什溫作品的風格。」哈希特說,他點頭把凱茨讓進了屋。

  凱茨走過哈希特身邊時感到有點兒不安。門口地方很窄,哈希特儘量避免碰到她,而事實上,如果哈希特表現得不那麼敏感,而是很自然地碰到了她,她也許會覺得好受些。凱茨已習慣于面對那些平時表現得很敏感的男性,所以她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處理好此類事情,而這一次哈希特的彬彬有禮擾亂了她的芳心,這是違反常情的。

  凱茨剛一走進室內船艙——也就是哈希特的家,便感受到了它的溫馨。不僅僅是室內溫度和熱氣騰騰的食物所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四周那細長的圍牆,厚重的窗簾、磨光了的木質地板,都給人一種田園般質樸的親切感。室內裝潢緋紅色和暗灰色相間,就像一個繭狀保護層或是子宮孕育地,住在這裡讓人有一種安全感,尤其當外面下雨時,這種感覺便更加強烈,它使凱茨想起了醫院裡的紅毯子、和藹可親的護士和嗆人的OXO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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