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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凱茨從後樓梯下到了地下停車場。停車場裡還充斥著早晨的那股特殊的氣味:揮散不去的濛濛煙塵,酸雨的味道,凹凸不平的泥坑的氣味,腳步經過後留下的煙草與汗液的混合氣味。這股氣味凱茨一下就嗅得出來,和船員對掃熱鉚釘的反應,麵包師對烤麵包的味道一樣敏銳。

  穆爾的西爾拉車胡亂停泊在一個角落裡,什麼也掩蓋不住那股嗆人的煙草味。凱茨走過去,在打開車門前思忖著,車裡的煙灰碟一定塞得滿滿的。雖然一打開車門,裡面混雜著除臭劑、速效清潔劑的味道,她還是就嗅出了這股味道。這股氣味就好像是賽馬場,早間賭場或擠滿人卻什麼也做不成的火車餐車的味道。

  她啟動了車子,並倒了出來,等著穆爾警官。氣味似乎漸漸消失了,或許已融入了她的體內,將她裹了起來,使她很快就適應了。別人卻很可能詫異:「天哪,凱茨,你這是在什麼鬼地方?」

  出口處的電子自控捲簾門還關著,在昏暗的光線下,透過擋風玻璃,凱茨看得出車身被擦得熠熠發光,玻璃雪亮,鉻黃鋼閃著光澤。

  車裡,除了嗆人的煙草味以外,西爾拉車裡散發著一股難以捉摸的獨特味道。與車的外部相比,裡面勉強還說得過去。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會告訴穆爾他未來的女婿還得學會許多東西。

  穆爾「砰」地一聲掉上防彈門後出來了。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目光咄咄逼人。凱茨打開了車燈,穆爾穿過停車場向這邊走來,緊攥著雙拳。凱茨覺得他似乎剛和誰吵過架。

  上車的時候他說:「該死的汽車在高地被發現了,燒成了空架子!」隨後「砰」的一聲坐了下來,「一塌糊塗的聖誕節,這車很可能是從諾斯路肇事後跑的,要真這樣的話,我們抓住車主的惟一辦法就是他來警察局自首。」

  凱茨聳聳肩,的確如此。

  穆爾敲著儀錶板,「我們走吧,弗拉德。看看我們能不能在另一個混蛋也有這樣的想法前把他抓住。」

  大門「營營」地打開了,一縷陽光射了進來。凱茨覺得精神振奮了一些,在車由灰暗的地下駛進向公路時,她打開了車窗,沐浴著清新的陽光,這樣的感覺只持續了七八秒。這時警佐系好了安全帶,朝她吼道:「你他媽的怎麼了,弗拉德?」

  凱茨轉過頭:「什麼他媽的怎麼了?」

  「這該死的風。」他說。

  「風又怎麼了?」

  這時,他們沿著山路下行,仍在第三擋。

  「關上它,這太他媽的冷了。」

  凱茨關上了車窗,沿著老斯坦因開過去向後轉過碼頭,徑直沿著海濱開著,西爾拉車輕濺起路上的雨水。在她左邊的墨綠色的英吉利海峽看起來既新鮮又死氣沉沉的,裹得嚴嚴實實的老人們迎著風在碼頭間緩緩地走著。

  警佐看起來一點兒也沒感受到春天歡樂的氣息,凱茨也是如此。

  可她想自己總是嘗試一下,即使不成功,也可以說已經試過了,在車經過布賴頓中心時,她問持槍搶劫的案子有何新進展或者肇事逃跑的車有沒有新的線索。

  「沒有。」穆爾簡單地回答。

  「是暫時沒進展,警佐,還是不會有了呢?」

  「沒有。」

  「只是『沒有』,是真的沒有?還是你覺得沒有?」

  「麥金尼斯說得對。」穆爾無可奈何地說。

  「他說中了什麼?」

  「咱們合不來。」

  凱茨笑著盯著路面:「咱們會合得來的,警佐。」

  「維多利亞雕像,在這兒向右拐。」穆爾說。

  向右轉過了維多利亞像後,地勢緩慢地升高了,在A27路段,他們拐向了左邊,這時已接近了金石廣場,也就是交通肇事的現場。凱茨問穆爾是否知道事故的發生地點,穆爾讓她把車停下來。

  觀察了一分鐘後,他說:「就在這兒。那個女孩子上山,急沖了出來,車由市中心駛來,沿著路的這邊。」他又朝著城鎮那個方向走了50碼,然後轉過身來。

  「從這兒看,如果那個女孩確實像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樣猛衝到車前,即使當時那個司機完全清醒,他也幾乎來不及刹車。這樣看來女孩和司機都有責任。」

  凱茨看著穆爾:「可這得由法庭裁決,對吧?」

  他盯著凱茨:「是的,弗拉德,我們只要抓住他們就行了,讓皇家檢察院來裁決。」

  警佐猛然蹲下身子,低頭看著接近事故現場的白色PVC保護樁神情陰鬱地陷入了沉思。接著凱茨看到他用手比劃著,模擬車子猛地偏向手的後部,也就是車後側撞上了詹妮·富勒頓的情景。他的拳頭猛地攥緊了,似乎要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腿上。當他站起身時,說:「蠢貨!」凱茨清他說的是富勒頓。

  路上的刹車痕跡表明司機竭力想避開女孩,開始是急刹車,後來又冒著翻車的危險拉了手閘。「這個司機不像是喝多了。」凱茨說,又看了看刹車的痕跡,接道,「反應這麼敏捷,不管他當時喝沒喝多,他也肯定是個相當出色的司機。詹妮·富勒頓真是很幸運。」

  穆爾聳了聳肩:「這回你說對了,弗拉德。」

  他們去到西爾拉車那兒,坐了進去,向那三家沃辛的車廠開去。路上,警佐告訴弗拉德他去處理前兩家,她趕到半英里外去拜訪第三家「布朗兄弟」,凱茨說他已經說過了。

  「噢,是嗎?」穆爾說,「不過還是萬無一失的好!」

  馬菲金街背靠著布賴頓-朴茨茅斯鐵路,是老舊的階梯形地段。穆爾要去的兩家修理廠在與一段狹長的租用菜地相對的一個黑色大坑的後面。這種地方肯定會藏著幾件罪案或馬吉·撒切爾所吹噓的所謂「小買賣」。

  KJ汽車修理廠是間位於巷子盡頭的由波紋鐵搭起的小建築物,凱茨把車停了下來,由於停車過猛,前輪把泥坑裡的髒水濺了出來。警佐下了車,低聲嘟囔著走過泥濘的碎石路,在凱茨將車掉頭時,她聽到拉門的金屬轉軸「嘎吱」的聲音,有人大聲抱怨著:「穆爾,你他媽的又來幹嘛?難道你來得還不夠煩嗎?」

  當凱茨緩緩啟動車子,反向打舵時聽見警佐說:「進去,肯尼。」他用兩個圓滾滾的手指作出射擊的姿勢指著車廠。好像是這手勢起了作用,肯尼走了進去,揮動著胳膊,毫無疑問在抱怨著警察的侵擾。穆爾向凱茨喊:「在馬丁街口等我,弗拉德。別耽誤工夫。」

  35

  由隔著馬菲金街的兩排破木屋再向上一點兒就是「布朗兄弟」汽車修理廠,雖然很近,要到那兒還得大費周折。凱茨不得不把車停在鐵路弧形隧道的邊上,步行通過昏暗的障礙重重的隧道。地下通道裡光線暗淡,滴著水,潮濕而陰森,好似劫匪和強姦犯經常出沒的地方,從這裡路過的女人都會覺得有點兒心驚膽顫。

  隧道的中間有個大泥坑,大得可以在裡面顛球,深得足以濺濕凱茨的501S和弄濕她的運動鞋。現在她明白為什麼穆爾讓她來「布朗兄弟」汽車修理廠了。她的臉一下繃緊了,穆爾打錯了算盤,凱茨心想。她一下警覺起來,準備隨時出手反擊可能的偷襲。她感覺到插在腰間的那柄馬鞭的力量,為了保險,凱茨把手放在腰後側,握住了馬鞭。平安出了隧道,凱茨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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