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亞萊克斯·齊岡 > 魚狗 | 上頁 下頁


  主臥室大約有15到18平米,粉紅色,飾滿了皺邊,屋裡只有一張普通的地毯,屋裡惟一一件70年代以後的東西要算是放在牆邊的製作精良的小櫥了。所有的地方也都空蕩蕩的,抽屜裡和小櫥櫃裡除了灰塵和零零星星的死蒼蠅以外什麼都沒有。在衛生間裡,加長的粉色浴缸很乾燥,一塵不染,似乎從未用過。晶亮的玻璃杯裡放著一把牙刷。一個十分乾燥的絲瓜絡搭在噴頭上。凱茨緊皺眉頭,離開了這個房間。

  隔壁是丹尼爾的房間,隱約有一股男人的氣味,床沒有整理,幾件衣服亂七八糟地團作一團堆在牆角。房間裡有一個普普通通的抽屜櫃和一個高高的衣櫃,上面貼著棕綠色塑料鑲板。衣櫃裡,下面放著一摞夾克和兩雙鞋,上面掛著三套西服、十件襯衫和幾條領帶。西服口袋裡是空的。一切都平平常常。

  不久前,牆皮曾被刮過,想要進行裝修。後來可能丹·庫克放棄了這個念頭,暫時刷了一些乳漆。在靠單人床的牆壁上掛了一張鑲著棕色鏡框的一支足球隊的合影,隊員們都身著綠色隊服,旁邊放著一面隊旗,也是綠色的。小夥子在1990-91年周日聯盟杯決賽中取勝,幹得不賴。

  凱茨在球隊合影中尋找著丹尼爾·庫克,他在前排,臉上現出愉快的微笑。一隻白色足球夾在兩隻腳之間。她看著錦旗,忽然又回頭去看合影,小夥子們都擺出一副古典的姿勢。兩手放在膝蓋上,嚴肅地盯著鏡頭,但丹·庫克,他旁邊長髮充滿活力的小夥子和另一邊黑頭發的胖子則不那麼嚴肅,他們的胳膊交叉著,手放在彼此膝蓋上。毫無疑問他們在笑著:真是好「好」小夥子。凱茨毫不懷疑他們感到這十分有趣。從一場比賽歸來的路上,他們可能會把屁股亮出微型汽車的窗外,嘴裡唱起下流的凱旋曲。

  在裝修期間,丹·庫爾沒鋪地毯,在床邊光光的地板上放了一把椅子,上面是一台便攜式的小電視,房間的另一側有一個三層的書架,擺著二十幾本書,架子上沒有擺滿。《第三帝國的興亡》同《海特報告》和《性的樂趣》放在同一個架子上,擠在旁邊的還有《SAS求生指南》。在書架頂上是一堆《槍支和彈藥》雜誌以及一堆特裡·普拉特切特作品的平裝本——除了暴力就是性。

  丹·庫克的枕頭下壓著最近兩期《花花公子》。凱茨發現了一些更淫穢的雜誌被胡亂塞在床墊下面,並不是藏在那兒。克萊爾·布倫也不會說她不能偶然地發現它。凱茨有點兒不解。如果克萊爾和丈夫這樣完全分著過,為什麼他們還自尋煩惱地呆在一起呢?為什麼不一刀兩斷,像其他勞燕分飛的三十幾歲的夫婦那樣各奔東西呢?

  「茶兩分鐘之內就好了!」丹·庫克向樓上喊,凱茨看了一眼旁邊的房間,回答說馬上就來。

  凱茨撒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謊,但誰會在乎呢?她走進了克萊爾的房間。

  9

  _克萊爾·布倫的房間非常冷,到處都是白色的,一張窄窄的沙發床上蒙著雪白的床罩,床頭,鬆軟的單人枕頭上放著幾個白色的墊子,輕輕地靠在牆邊。地板是全白的,床也鋪著白色的絨墊。

  牆是白色的,上面空著,什麼也沒有。淺浮雕上刷過了一層又一層乳膠以致於一點凹凸感都沒有了,很難看出原來的樣子。一張廉價白色密胺書桌擠在床頭和克萊爾僅有的另一件家具——一個帶有銀色把手的白色的衣櫥之間,一扇門被書桌緊緊地頂死了。沒有椅子。但當凱茨打開另一扇衣櫥門時,她發現掛著的衣物下面塞著一個白色的小凳子,一切放得隨隨便便,一切都很柔和,而且所有的東西不是純白就是烏黑。

  寫字臺桌面是純白的,一個污點都沒有,擦得乾乾淨淨,惟一的瑕疵是角上的一個缺口,曾被精心修補過了,但留下了一個三角形的疤痕。寫字臺左右各兩個帶銀把手的抽屜,凱茨拉了拉第一個,沒拉動。她又使勁拉了一下,露出了一個幾英寸的縫,能看到裡面放著小刀和鉛筆、剪子,牆釘、圖釘,一套幾何用具,各種各樣辦公用具,她隱約地感到有些詫異和不安,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庫克正叫她下樓,她得離開這兒。時間總是不夠用。當從克萊爾素樸的房間出來時,聽見丹尼爾在下面喊她。她沒回答。只是從樓上冒出頭來,她身後盥洗室的燈亮著。丹尼爾正在大廳裡仰著頭向她微笑。

  「麻煩你把浴室的燈關上。」她說。

  喝完茶之後,凱茨問起了他們的婚姻情況,並不非常正式,她解釋說:「克萊爾會不會故意呆在外面,或者……也許……」她抿了口茶,「這樣說十分抱歉,但她會不會和別的什麼人走了?」

  「不會。」庫克說。

  凱茨想到了樓上分開的房間完全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風格,「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她說。

  「我們沒有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庫克重複地說,「克萊爾和我,我們——」他放下杯子,凱茨向上看著,「我的,我們——」他停住了。

  「你們的房間是分開的,丹。」

  「我們一直這樣。」

  「一直?」

  「是的,你看,臥室並不是重要的,我只想要你們找到克萊爾,把她帶回來,這個要求過分嗎?」

  「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樣,丹。」

  「你是什麼意思?」

  「克萊爾剛離家22個小時,她通常要在10點或11點才回來,這就是說她只失蹤了18個小時。你說你和他吵了一架。用官方的話說,克萊爾不能被認定是失蹤者,警察不會找她的。因為這麼做沒有理由,如果我們把每個短期找不到的人都看成失蹤者,那麼我們就不用幹別的了。」

  「但你仍然來調查了?」

  「因為我認識你,而且我認識克萊爾。」

  「可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這麼想毫無根據,丹。克萊爾28歲了,身體健康,智力健全,你們倆大吵了一架,她一氣之下離開了家,想呆在外面教訓你一下。相信我,這種事我們經常遇到。」

  「她也許會被車撞了,現在她可能正躺在哪個陰溝裡。」

  「是的,丹,但她也可能趴在一瓶酒旁邊酣睡或者坐在餐桌旁向她最要好的朋友傾訴內心的煩惱。」

  凱茨剛想接著說:「當然她也可能正在和自己相好的交媾。」丹尼爾打斷了她,告訴她克萊爾沒有朋友,她從不在外面過夜——而且——他不得不再說一遍,他知道她不會同其他男人私奔。凱茨走神了,幾乎沒在聽丹·庫克講話。庫克的聲音沒完沒了地起伏。凱茨眼前忽然呈現出一幅生動而淫穢的克萊爾做愛時的畫面。一片陰影掠過她,她的眼睛一亮……

  「什麼?」凱茨說。

  「我說克萊爾和我心心相印,我知道——我的……」

  凱茨被拉回現實中,離開了克萊爾,與此同時,淫蕩的幻像淹沒於黑暗之中。她猛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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