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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什麼,你可以提供個地方,是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和我湊合一宿的話。」

  「我和莫伊拉?」

  彼得開始神魂顛倒了。「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美差。」

  凱茨咆哮了。「要是我四點半起床,你那個幻想仍舊不會實現的!」

  「我今晚要去見比利,」莫伊拉慢慢地說道,「我們在警察俱樂部見面,然後去吃咖喱飯……」

  「啊,愛情!」梅森用一種甜蜜的、略帶譏笑的語氣說。他盯著莫伊拉的眼睛說道:「莫伊拉,你的故事觸動了我的心,請接受我最真摯的同情心。這不是真的,是嗎?跟一個警察,難道不也很幸福嗎?」

  莫伊拉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傢伙。她的黑頭發在閃亮,她的黑眼睛又深又溫和。她的嘴唇有點濕潤,伴著迷人的微笑它們分開了。梅森也笑了。

  「他媽的!」莫伊拉罵道。

  「你他媽的,警官!」梅森也回罵了一句。

  「噢,很抱歉,警官。」莫伊拉說道,她也在微笑。「我去你媽的,警官。你最好滾得遠遠的。」

  25

  三人離開那個地方以後,又去了趟博克斯·布朗￿公司的辦公室。莫伊拉慢騰騰地走在後面,嘴裡不住地抱怨比利,並且威脅著要殺了他。凱茨不得不提醒她,既然穿著制服,就得像個警察的樣子,別整天胡說八道。

  「我不過是套了層警察的皮!」莫伊拉說。

  博克斯那位對梅森神魂顛倒的接待員早已在那裡等他們,滿臉堆滿了過於燦爛的笑容,她對梅森更是笑眯了眼睛。彼得為早晨的這一幕作了充分的準備,他同時在兩邊都下了注,因為他知道除了接待處這個迷人的小妞外,今晚凱茨和莫伊拉也會在鎮裡過夜。莫伊拉還在對比利憤憤不平,所以沒怎麼注意這邊的情形。當梅森正搜腸刮肚地與那個接待員套近乎,既想跟姑娘週末約會,又不願意放過今晚的機會時,凱茨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他被拒絕時的那副可憐相。她後悔在咖啡店裡遇見了梅森,她沒有而且不可能喜歡彼得。為什麼每一個男警察都認為可以隨便親近任何一個女警察呢?為什麼他們總是把一些言行強加給女人呢?如果他們不穿制服,這些言行和流氓有什麼分別?

  她們實在看不下梅森和那個韻味十足的金髮女郎情意綿綿的樣子,索性先上了樓。加雷斯·博克斯笑容可掬地在等著她們。他用尖銳的目光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凱茨,當它移到莫伊拉身上的時候已經變得柔情萬種。莫伊拉趕緊把目光移開去。

  「我看那位警官對曼迪挺感興趣,」博克斯咧著嘴微笑著說道。

  凱茨也淡淡地微笑道:「你能怪他一個人麼?」

  「我想不能,」博克斯慢騰騰地說,然後有點蔑視地歎了口氣。「但曼迪不是什麼挑戰……」

  他仍然微笑著,但凱茨沒覺得這有什麼好笑。「我們得看好幾萬張照片,是嗎?」

  「不。」博克斯仍然微笑著,「沒那麼糟糕。我已經把它減少到四千張了。那兒已經準備好了咖啡和桔子汁,我還定了一點鐘去LALUPA吃東西。」

  凱茨驚訝地問:「LALUPA?」

  「意大利語。我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來付錢。」

  彼得·梅森一上樓就闖進談話中來。「我是聽到有人說LALUPA嗎?多好的地方啊!馬上就走!」

  「我想我沒意見。」凱茨說道。

  加雷斯·博克斯帶他們進了一間剪切室。那裡有兩張桌子,一個單面開刃的大切紙機和兩個小一點的帶滾式切刀的切紙機。牆壁上也貼滿了照片,但沒有任何主題。一張較為突出的是熊熊燃燒的大火——在夕陽照耀下燃燒著的碼頭,黑煙滾滾升向天空。博克斯發現他們盯著那張照片。

  「那是南安普敦,是六個月前了。能拍到這張真走運。我正在離起火地點有幾百碼的布格爾大街的朋友那裡。聽到砰的一聲我就往外看,看到了火焰。我只穿著襪子就往起火地點跑去,我的朋友拿著我的鞋在後面追我!我沒法靠得太近,但我從消防車的雲梯上用長鏡頭拍到了這張。非常戲劇性是嗎?」

  「顏色有點淡。」彼得說道。

  「這是新聞照片,又不是參加什麼攝影比賽。」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這張照片。」莫伊拉說道。

  「那就是顏色有點淡的原因。我是在那兒附近速印店洗的膠捲。他們在二十分鐘內就給我洗出了幾張六乘八英寸的照片。十點新聞的時候它就在地方電視臺上出現了。」

  「哦,是,我也看到過。」彼得恍然大悟地說道,「還上過《回聲》的封面,是不是?碼頭的末日?」

  「好記性,彼得。在那兒我賺了兩倍的錢。我想是一百五十鎊,這可真是一筆飛來的橫財,但比不上銀行搶劫案的獨家報道。」

  「我做夢都想著能拍到這樣的照片。」彼得說道。

  「我不做夢。」博克斯語重心長地說,「夢只屬￿那些輾轉不能入睡的人。」

  彼得看起來有點失望。「那是什麼意思呢?」

  「不管你喜歡什麼,」博克斯尖銳地回答,「有準備你才能拍到一些好東西:去事情發生或可能發生的地方,要總得帶著一個相機和一個備用相機,去創造你的運氣。」

  「但還是有幸運的成分,加雷斯。」

  「可能吧,但加里·普萊耶不是說過嗎?『越實踐越走運』!」

  梅森警官歎了口氣。「聽起來你應該去當隨軍記者。」

  「有機會我肯定會去的,」博克斯溫和地說道,「美、戲劇性和古典風範,記得嗎?誰不想抓住死亡瞬間或者殺人機器的臉?有什麼會比這更具戲劇性?有什麼會比這更美?」

  「美?」凱茨突然說道,「死亡沒有什麼美可言,沒有什麼可興奮的。那只是對好萊塢而言。去看高速公路上的撞車事故,去聞那些臭味吧!去那檢驗屍體的……」

  博克斯顯得很平靜,沒有什麼反應。「你在說死人,凱茨。我說的是死亡的那一刹那或殺人的那一瞬間——那個交接點,一個事物的終結:殺人和被殺害那一焦點。是非常真實的東西。」

  凱茨在想著一個小姑娘、一位警官被燒死。她感到噁心,咆哮地說道:「加雷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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