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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凱茨跑得更快了,她的預感再次出現!埃立克在他們不希望見到他的時候到了桑塔。然後怎樣?然後埃立克把自己在藏什麼地方?晚上再潛行出來?要是他撞上了艾娜或者烏特或者其他認識他的人他會怎麼做?怎麼解釋?該死!難道艾娜就不會往丹麥給他打電話?這個想法也許並不合情理,但只可能是這樣。兇手只能是埃立克。她不明白怎麼會是埃立克,但她感覺埃立克就是兇手。

  凱茨幾乎對自己的身體毫無意識,她越跑越快。快跑1圈是75秒,放鬆的慢跑時也在2分鐘以內。她這樣跑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怎樣才能證實是埃立克幹的,她怎樣才能盯住他,抓住他?她能不能拿到那兩星期的飛行記錄,查一查埃立克是不是真的離開了哥本哈根?意外是怎麼發生的,麥金尼斯該怎麼做?

  這時凱茨聽到遠處有人大喊,「小心!」一隻足球從她臉前呼嘯而過,撞到一堵牆上,聲音很響。凱茨這才回過神來,很是吃驚自己跑了這麼遠。麥金尼斯該怎麼做呢?

  「你沒事吧?」一個足球隊員——那後衛——喘著粗氣問道。

  「你什麼?喔,對,我跑得太賣力了。

  足球隊員咧嘴一笑。「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我們的中鋒很欣賞你。他的名字叫傑伊。你想要他的電話號碼嗎?」

  凱茨往那邊瞥了一眼,一個瘦高的長著一對大耳和一雙白腿的傢伙正沖著她咧嘴微笑:他長得很難看,智商看起來只九十。

  「沒興趣。」凱茨說。

  後衛撿起皮球,沖凱茨咧嘴一笑。「你做得對,親愛的!

  他準備把球扔回球場。那個瘦高的傢伙指著自己的前額操著約克郡的口音大喊:

  「蒂爾多!蒂爾多!扔到我這!

  蒂爾多後退了兩步,兩手蹭了蹭球衣,然後吐了一口吐沫。

  凱茨搖了搖頭跑開了。

  凱茨不想回她那亂七八糟的房間,所以出了體育場她就左拐往泳池酒吧走去,然後從樓梯走下休閒泳池,迪斯科舞廳就在她的左邊。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薄霧也已完全退去,喜歡日光浴的人已經在池邊躺下了,在凱茨看來,他們就像是在用紫外線自殺。每一張休閒椅上都有了人,或者都搭有一條毛巾以示已被佔用,這一看就是普魯士人的傳統。

  淺水區裡有一群小孩,尖叫著相互打鬧、濺水玩。在深水區,一個棕膚色穿著性感閃光緊身衣的男人正在練跳水。凱茨走到那邊,這男人正從跳板上起跳,紮人水中,幾乎沒有蕩起一點漣漪。凱茨真希望他身上的緊身衣能脫落下來。

  樹蔭底下有一張空著的休閒椅。凱茨把它拖到太陽底下,躺了下來。白色的塑料條椅硬梆梆地硌著她的背,凱茨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躺好,讓太陽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把剛才跑步時出的汗曬乾。她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睛仍緊閉著,但嘴角卻帶著一絲微笑,這樣子一看就是在做偵探工作。

  凱茨沒怎麼睡。儘管太陽透過眼皮是紅色的,並不怎麼刺眼,但她的腦子仍十分興奮,一遍遍地過濾著各種事情,努力讓那些令人焦慮的事情慢慢褪去,讓那些令人困惑的疑團漸漸自行解開。由於太陽曬著她,凱茨覺得她該準備點防曬霜了,接著她想起長長的海灘、沙灘用品、跳水、毛巾、平裝書、防曬用品,所有的東西都裝進了沙灘背包。凱茨開始打瞌睡了。

  條紋。她的背上都是兩英寸寬的條紋。大腿被曬成不同的紅色,有條紋;帆布沙灘包上也有條紋,還繡有花和英國國旗的標誌,還是條紋,有好些條紋。

  她想她有些頭緒了,但總是飄忽不定。答案好像就在她看不到的遠處,但一旦想去找,又轉瞬即逝。條紋。請給我一些條紋。凱茨竭力想入睡、放鬆。

  一些塑料躺椅,一個條紋沙灘包,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一樣的條紋,一樣的包,另外一隻包,就在那兒,馬修·布萊克在商店門口腦漿四濺。誰在那兒?陌生人,艾娜,烏特,克里斯蒂安·格林,那個卿卿喳喳的比利時人。凱茨現在有頭緒了。布萊克倒在地上,有人帶走了烏特,拿了她的包,她的包還是他的包?真讓人費解。凱茨在努力勾畫一個身體的輪廓,眼睛、頭、膚色、奇怪的行為,這樣一個形體,就是這樣一個形體。馬克?難道會是馬克?

  凱茨再次努力放鬆,自我催眠。她在奧林匹克泳池長長的慢泳道裡游泳,太陽曬著她的脖子,慢慢把水珠曬乾。這會兒凱茨開始曬太陽,感覺還不錯,就是她濕漉漉的後背覺著有點涼。凱茨又一次跳進泳池,游啊遊啊……不!從泳池裡出來!她再次讓太陽曬乾自己,在泳池上面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跑步。沒錯!

  是高的?胖的?矮的?瘦的?看!有人在跑步,還聽得到腳步聲,是腳尖著地,而不是腳後跟。跑得很快?不,比較快而已,但很輕鬆。他腳上帶著球,跑得挺快,但還沒到衝刺的速度,不很明顯。不會是馬克·哈利斯。不會是,沒有那麼高。

  你已經在那裡晃來晃去,凱茨,你在感受陽光,你在慢跑,你會覺著地面在發熱並且硌腳板,有人在尖叫,有人受到驚嚇。烏特在尖叫,還有……還有什麼?

  你知道人們在圍著你,在竊竊低語,在伸出援助之手,在準備採取行動。「別碰他!」人們都往後撤,四處散開。他們都在圍著你,這一群人。烏特現在離開了。是誰把他帶走的?艾娜正在幫忙,普拉特、比利時人也在幫忙,那裡還有門衛,但是在馬路的另一邊什麼也沒有,除了一個大夥不注意的人,一個沒有卷在事情之中的人,那個形體在回頭看,再次回頭了。但你不知道他是誰。他又在回頭。是馬克嗎?難道不是他嗎?難道不是他嗎?

  他在隱蔽處悄悄走開了,走得看不見了。凱茨能感覺到布萊克的血,布萊克的頭,她嗅到了死人的味道和新鮮的空氣,她看到了馬修慘白的臉,但每次她用頭腦去搜尋馬克的身影,它就會沖著她咧嘴一笑,然後消失掉。剩下的應該是高的。她感興趣的應該是一個高個子的男人。一個沒有引起足夠興趣的高個男人。

  當有人跳到水裡的時候,凱茨坐了起來。跳板在晃動。「兇手就是你,不是嗎,馬克?兇手就是你?」

  一個修飾過的臉又進入了凱茨的腦海裡,並不是在她的記憶中,只是在她的幻想裡。他從陰暗處走出來,高個、結實。很無賴的樣子。

  「嗨,凱茨!」他說。是馬克,他正在笑,一種令人不愉快的微笑。

  「就算你的感覺是對的,」他對她說,「你也要忘了你曾想到過。」

  凱茨往前坐了坐,儘管有太陽,她仍覺著很冷。

  他現在不再笑了。「忘掉吧,凱茨,」他說,「你將永遠無法證實你的想法。」

  54

  凱茨回到房間的時候,三位個子不高,長相甜美的女清潔工正在整理屋子。她們全都是淺藍色裙子、淺藍色頭帽、白色帆布鞋的打扮,一邊麻利地打掃房間一邊用西班牙語低聲嘀咕著什麼故意破壞之類的話,她唯一能聽清的詞是「比塞塔」。從她們一致的表情裡凱茨猜出她們說的「比塞塔」是指要讓凱茨賠償或者罰款,另外從她們躲閃的目光以及非常匆忙說出的「你好!」,凱茨明白她們顯然是認為在她的房間裡一定舉行過一場特別惡劣、放蕩的綠之隊晚會,以致於房間破損到如此程度。

  凱茨試著用「壞蛋!」、「小偷!」鬼臉以及手勢,向她們解釋她房間的破損是因為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她們果真明白了,還立即產生了反應。她們三個人立即拿著笤帚走了出去,其中一個最胖的清潔工走在最後面。三個人一個挨一個地往走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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