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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凱茨很想狠狠地砸什麼東西一下,她的兩個拳頭都握得緊緊的。最後她像一個掉到陷阱裡的老虎一樣,長長地叫了一聲,以發洩她的憤怒。

  好吧,最後的結果還是值得的。漢克開著一輛吉普車,他們經過了阿裡希夫,沿著西南海岸線行駛到火焰山。中間他們只停下來過一次,雖然離開了公路繞了點遠,但是還是值得的。漢克說,那兒的海面上有一個陡然升起的外形不很規則的峭壁。海水猛地拍在峭壁上,白色的浪花飛濺起來,有種驚濤拍岸的感覺。

  「這兒是不是好得沒治了?」漢克問。

  凱茨正靠在岩石上,「咱們能不能在這兒多呆一會兒?」

  「如果你想去看我的寶貝Alimoche的話就不能在這兒久……」

  「只有一隻嗎?」

  「有一隻就行了。」

  海水又衝擊到岩石上,但是浪花並沒有飛濺起來。

  「如果有兩隻會怎麼樣?」

  「沒有Alimoche會……」

  「好吧。」凱茨說,她腦子裡在想,這海水撞擊峭壁真是性感。

  「我站到後面去。」漢克說,「你閉上眼睛來請海浪什麼時候會湧過來。」

  他們走回到吉普車裡面的時候漢克問凱茨,「你覺得這很性感,是嗎?是不是所有有力量的、危險的東西,比如這海水你都覺得很性感?」

  「我不知道,」凱茨坦率地說,「不過我覺得有種自然率真的感覺,我很想冒把險跳進到海浪裡去。」

  「那你會死的。」漢克說。

  凱茨曾經來過一次火焰山。那是桑塔中心組織的一次活動。他們的一輛大客車直接開進山的中央地帶,另一輛就在起伏的公路上行駛,通過車窗玻璃,他們可以看見像月球一樣荒涼的群山。這是極其漫長的一個月中極其漫長的一天,凱茨看見的景致她都已經忘記了。她現在唯一記得的就是當時她覺得,應該用平克·弗洛依德樂隊的音樂來烘托烘托這裡的氣氛。

  「這裡很特別,凱茨……」漢克說著放慢了車速,然後開下了公路。在他們左邊是一條蜿蜒的山脈,在夕陽中山體放射出彩虹似的褐色、紅色和金色的光輝。

  「你注意,這兒沒有任何告示牌,沒有『禁止通行』實際上這個地區是不能隨便進入的,而且有點危險。過去這兒是有牌子的,但是每個星期都有人開著四輪驅動的吉普車想闖到這兒來,他們想進來的原因就是這兒立著的牌子上說不準進入。」

  他們的車像瘋了一樣上下顛簸地行駛著,凱茨死死抓住扶手,心裡想著要是自己背部肉再多點就好了。「真——的——嗎?」她說。

  「等過了那座橋地面就好多了,」漢克大聲喊道,「不過恐怕還得開一段。」

  他往前面望了一眼,然後又看了看下面輪胎和凱茨穿著軟底運動鞋的腳。「要是你穿的是靴子之類的鞋就好了。因為前面的地面很燙,而且也很硌腳。」

  汽車猛地顛了一下。「謝謝——你提醒我。」又是一顛!「下次出來吃午飯我一定再背上我的帆布包!」

  「真聰明!」他喊道。

  這時候他們已經駛過了最顛簸的地段,路面就像煤渣跑道一樣。再往前則是沙子似的的褐色礫石和沙灘。

  漢克這時又開口說話了,聲音依然很大,不過已經用不著喊了。「從這裡往下兩英尺深的地方溫度高得足夠煮茶,大概有攝氏400度!你在餐廳裡見過他們用水玩的小把戲嗎?」

  「熱水會噴出來?」

  「噴出蒸汽。把水灌到管子裡去,這管子就像上帝的熔爐似的,嗖的一聲,蒸汽就噴出來了。這裡有些地方熱源離地表很近,溫度很高。這也是他們不讓遊客到這兒來的原因之一。」

  「這個地方可真是神奇。總的來說就是特荒蠻原始的感覺。那到那會兒是什麼樣子?」

  「你是說爆發的時候嗎?我想應該是極其可怕的。據一些牧師的記載,火山爆發時,村莊消失,牲畜成群地在田野裡被毒氣熏倒,大海翻騰著……」

  「我的屁股有點疼了,還有多遠啊?」

  「不遠了。」漢克回答。

  剛過6點他們就朝島的最北端出發了。汽車呼嘯了1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一個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微笑的西班牙大學生與他們一起來到這兒。他們一起鑽進一個帆布觀測篷,離懸崖上的鳥巢距離很近。這個學生是學生態學的,名字也叫馬克,他也熱衷於拯救這種瀕危的動物。就這些了,他說,我們就只剩這幾隻了。

  凱茨和漢克靠得很近,很親密,但又不夠那麼親密。凱茨對這種神秘的的小鳥很熱心,很感興趣,漢克身體很強壯,人也很平靜,而且很博學。但是他們之間還是存在最後的百分之一的距離。凱茨一再找各種藉口,對著漢克呼氣,碰他,斜著眼睛看他,她還有些疑惑,期望著在他們兩人之間能突然冒出火花。但她感覺到的卻仍然是隔著一層什麼。

  「我希望你明白。」漢克說。他們駛過提納霍,又看見了桑塔體育中心。

  「明白什麼?」

  「明白我是個同性戀。你好像直到剛才才知道。」

  「我到現在才知道!」凱茨非常驚奇地說。「我到現在才知道,我剛才,我才,我……」

  「感到很難受?很離譜?」

  「我簡直無法相信!你是同性戀?可是剛才我還覺得很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凱茨。你只是在努力掙脫什麼。我是誰或者是什麼都無所謂,你只是要借我逃避什麼,也許是要逃避你的男朋友?」

  「瓦萊麗?哦,不。」她說。接著她開始思考其他一些問題,努力理出個線索。她朦朦朧朧聽到吉普車在公路上行駛的聲音,看到遠處的桑塔越來越近了。

  「你一會兒能停一下車嗎?我去給你買點晚餐好嗎?」

  漢克笑著說,「你要去儘管去,用不著跟我說。」

  「好。」凱茨說。接著她又開始更努力地思考起來。她在想埃立克,想愛德華·普拉特,想艾娜和烏特,想馬克·哈裡森和他的小計謀,想那個偷偷溜出去會女朋友的艾倫·薩普薩德。凱茨閉上眼睛,她能感覺到吉普車隨著公路的起伏而上上下下。她又想到布洛德溫,想到她的長頸鹿,最後還想到那個可憐的休塞佩·卡斯特拉諾,他吊在那兒,幾隻貓趴在他身上。他被人玩弄了,是塊擺在案板上的肉。

  馬達的聲音變了。凱茨睜開眼,汽車正在爬到桑塔之前的最後一個山坡。她看著前方說,「我回去想洗個澡,換身衣服,打幾個電話,然後去見見我的頭兒。」

  「你的頭兒?」

  「我以前的頭兒。他叫麥金尼斯,正在這兒休假。」

  「啊哈!」漢克回答。

  「是啊,」凱茨說,「我好像有幾輩子沒見過他了,我有種感覺,覺得他可能今晚會邀請我一起去吃飯。」

  「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去。」

  「可以嗎?」

  「除非你能有機會改變我。」

  「我不是那種女孩,漢克。我自己腦袋裡要解決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啊,什麼麻煩?」漢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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