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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雖說馬修專愛混在女人堆裡,可他卻從未向凱茨獻過殷勤,不過凱茨卻曾經注意過他那梅爾·吉布森般的健美體型,尤其是他在換運動短褲的時候。還有一次是在奧林匹克池,就連他的臀部上也是結實的肌肉。但凱茨特別注意到的是他褐色的皮膚,全身上下都是褐色。他一定在哪裡進行過裸體日光浴。

  到第二周週末的時候,凱茨已經把這裡摸得相當熟了。這兒走走,那兒看看,今天幹這個,明天干那個,她去逛過特吉斯市場——「嗨,你這傢伙,價錢太貴了!」——這句話是從一個黑黑瘦瘦的摩洛哥人那兒學來的,他看上去是個優秀的1英里賽跑運動員。凱茨在那個市場高價買了一個雕刻的長頸鹿,估計實價也就只有四分之一。

  最後她還在哈利亞騎過毛驢,去欣賞過火焰山的景色。可是當有幾個人拉她去法瑪拉那光禿禿的河灘裸體慢跑時,凱茨嚇得沒敢跟著去。自從她那次負重徒步環繞歐洲旅行後,她還是第一次找到了一種真真正正的放鬆方法。她現在平靜,從容,她感覺這樣好極了。

  後來,星期二,出事了。早晨訓練結束後,人們發現凱文·金的屍體,臉朝下漂在休閒池的水面上。他身上穿著衣服,否則的話就無法認出來了。最初的猜測是他酒醉後游泳溺水而死。然後,星期三,又發現馬修·布萊克死在雜貨店附近的人行道上,臉朝下。他身上一絲不掛,深褐色的皮膚暴露無遺。和凱文一樣,他也死得莫明其妙。

  發現凱文·金的屍體時,凱茨正好不在現場。當時她正與一個德國姑娘進行每週一次的半程馬拉松賽跑。泥濘的跑道蜿蜒而上,然後再回轉一直通向蘇奧,凱茨緊緊跟在那德國人之後,穩定地控制著自己的步伐,使成績大約能保持在大約在一個半小時左右。等她們倆跑到一半路程時,凱文的屍體已從水裡被撈起來,確定死亡之後,就迅速地用擔架抬走了。一群穿著尼龍運動衣的人們在周圍竊竊私語地議論著。

  「太震驚了。」艾娜那天下午說,「我認識凱文。我多次給他治療過跟踺傷。他是個不錯的人。我們還在泳池酒吧喝過啤酒。」

  凱茨覺得背部僵硬,小腿酸痛,大腿也火燒一樣的疼。那德國人沿著山坡沖下去,以為可以把凱茨甩在後面。到中途掉頭時,她猛地加速到回英里6分鐘,而且一路保持。最後凱茨不得不拿出1分23秒的速度才在終點處超過她。

  「這種做法也很傻,凱茨,你答應過不去賽跑。」

  「我沒有賽跑,」凱茨說,「我個人最好成績是1分16秒。」

  「你的個人最好成績不是在這兒跑出來的,」艾娜說,「不在去往蘇奧的路上跑出來的。」

  「這裡山路太多,是吧?」凱茨說。

  艾娜態度很堅決,「凱茨,你有時真的很傻。」

  有關凱文·金的詳細情況,凱茨最後還都是從她的理療師那兒聽說的。當然,有些是第一手資料,而大部分情況她是從別處道聽途說得到的。那天晚上,他幾乎一直在喝酒和可口可樂,喝得爛醉如泥。迪斯科舞廳開門後他一直泡在裡面,先是享受飲料減價供應,接著就一直跳舞。他身上帶著無線心臟脈搏監控器,一邊跳一邊還不時地看這舞蹈相當於多少運動量。

  「我認識馬修,就是那個冷冰冰的人,是凱文的朋友,是他告訴的我這些,他說凱文說過跳舞是很好的鍛煉,相當於大運動量的跑步。音樂緩慢時他的脈搏是60,激烈的時候可以達到130或者135,馬修說有一天晚上凱文跳得非常過癮,脈搏達到過1分鐘140下。」

  「你認識馬修?」

  「不太熟悉。我給他治療過,他有臉部滑囊炎。」

  「你給每個人都治療嗎?」

  「轉過去,趴著!不,馬修是烏特的病人,凱文也是,不過有時候如果我們忙不過來或生病什麼的,就替對方工作。」

  凱茨趴在凳子上說:「那後來怎麼了?他們知道嗎?」

  「凱文那天很高興。我是聽別人說的,他想玩一個通宵,可是他的朋友們都累了,就陸陸續續回去睡覺了。可凱文依然興奮異常。他跟所有人跳舞。和我跳了幾次,和烏特跳得還要稍微多些。在將近1點鐘時,我們看時間太晚了,就口房睡覺了。」

  「舞廳2點關門嗎?」

  「對,2點鐘,舞廳就要關門了。偶爾會有些小夥子跳進休閒池裡玩。不過這很危險,因為水還很冷。」

  艾娜在凱茨小腿上摸到一個要害部位,凱茨疼得叫了起來。

  「後來迪斯科舞廳關門之後,凱文就去瀉湖散步。酒吧老闆克勞斯聽到了聲音。還有警衛卡洛斯和豪斯也看到他獨自朝哪兒走去。這也沒什麼不對的奇怪的。他大概是想出去走走醒醒酒的。」

  「啊,」凱茨說,「對!就是那兒,就是那兒。」

  那天天氣晴朗,可卻讓人覺得有些古怪。很自然,沃辛的那幫人都乖乖的了。人們聚在一起說長道短,散佈著各種小道消息。泳池酒吧裡的露天看臺上,以及奧林匹克池邊,到處都是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凱文·金還是個單身漢,而且性格相當孤僻,唯一的朋友就是馬修·布萊克,可據說他已離開去參加一次長距離的越野跑了。不知是什麼時候,凱茨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惡毒地說:「算什麼朋友。」她立刻判斷出說此話者一定不是長跑運動員。凱茨知道像馬修這種運動員此時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一個人跑得遠遠地,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陪伴左右,再不需要任何人,一直跑到那遙遠孤寂的地方捶胸頓足、獨自神傷。3年前,凱茨也是離開爺爺的葬禮,跑了15英里去了她祖母的農場,當時也有人在背後說這說那,議論紛紛,可奶奶懂得她的心。當凱茨汗流泱背地到達農場時,奶奶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輕聲地安慰著:「現在好多了,是嗎?凱茜?」

  9

  那天晚上廣場平時的娛樂活動取消了,運動後咖啡館裡的笑聲似乎也收斂了許多,就連人們的調情也看似勉強。烏特·菲爾德和艾娜坐在那兒竊竊私語著,凱茨獨坐一旁,呷著葡萄酒,看著周圍的人們,陷入沉思。

  她看到瓊斯夫婦慢慢地推著嬰兒車,哄著孩子們入睡。滑稽的比利時人愛德華,有厭食症的紐卡斯爾姑娘凱倫,還有那四個法國黑人小夥子,大家都木然地走來走去。

  有幾個人走過來,低語幾句,然後拍拍烏特的肩,點點頭走開了。還有一些人稍稍停一會兒,擦著柳條椅的邊傾身坐下來,他們並不打算多呆,只是跟大家討論幾句。

  到夜深時,他們三人都已酩酊大醉,挽著胳膊躺在烏特房間的地板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嘴裡不停地問「為什麼,為什麼?」烏特抬起頭,終於哭了起來,臉上流下綠色和黑色的淚痕。

  「喔,可是凱茨,他是個年輕人。他們為什麼這麼傻?」

  「他們這些傢伙就是這麼蠢。」凱茨說,她擦去烏特的淚痕。

  「無法解釋,事情就是這樣。」

  凱茨和艾娜把她放到床上,然後頭靠烏特的床墊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白牆。她們中間有一杯咖啡可誰也沒心思坐起來喝。凱茨在想柯林·瓊斯,於是努力體會溺水時的感覺。曾有一次在布賴頓海邊,她差點就淹死了,幸虧被人救了出來。凱茨閉上眼睛,試圖回憶起事情發生的時間,可是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海浪的那一記拍打,記憶猶新。

  「意外事故。」艾娜黯然說道。

  「什麼?」凱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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