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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當然。」瓦萊麗說,「或許蒼蠅、跳蚤,甚至細菌和病毒都有它們各自的目的。但是基因……」

  「為什麼基因就不能有動機呢?」

  「因為它們不會思考!」他讓車速保持在50邁,享受著駕車的愉悅。他認為書裡關於行為解釋的那一部分更有意思,凱茨追問理由。「哦,我也說不上來。比如說關於獻殷勤,膜拜儀式等都很有意思,還有關於妒嫉。」這時,車旁閃過一塊路標,上面寫著:「珀爾伯夫,5英里。」

  「哦,是的,」凱茨說,「妒嫉倒是一種比較容易解釋的行為。」

  「你說說。」

  「比如說,有兩個人,就拿你和我做例子吧。假如咱倆住到一起,並且有了個孩子,這其中什麼事只有我知道而你卻永遠不會知道?」

  「我在開車,」他說,「還是你說吧。」

  「好吧。換個說法,假如你和一個女人上床,她有了孩子,那麼孩子是誰的?」

  「我的,當然是我的!」

  「你怎麼知道肯定是你的?也許她還和別人有過性關係。所以,在這一點上你無法肯定,但孩子的母親可以肯定自己作為母親的身份。我們得忍受十月懷胎帶來的種種不適。可是做父親就容易多了,隨便哪個男人都應付得來。

  「你說什麼?」

  「瞧你,瓦萊麗!你的偏見暴露出來了吧。

  「往下說,繼續。

  「拐彎,走通往米德赫斯特的A272公路。」她停頓了一下,「好吧。雌性哺乳動物知道自己是孩子的母親。為了把孩子撫養成人,她得找個幫手。孩子身上有自己的基因,她心裡就有了底。現在真正失落的該是那個把精力投在別人的孩子身上的那個所謂『父親。』」

  「這跟妒嫉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不要相信人們說的什麼『妒嫉使人失去理智,』什麼『她要是愛你,總會回到你身邊』一類的鬼話。好好想想,如果一個男人牢牢看住自己的妻子,他就不會戴綠帽子。而那些思想解放的傢伙都在照看別人的孩子。雖然也許他愛那個女人,很樂意這麼幹,可是那終究不是他的孩子,這後者就是缺少妒嫉帶來的後果。

  「哦,」瓦萊麗恍然大悟道,「我要是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說,男人最好把老婆牢牢拴住,不要讓別的男人有任何可乘之機。」

  「完全正確!」凱茨說,「但是男人不會簡單地把女人鎖在家裡,他們會耍些小伎倆去達到同樣的目的。」

  「既然女人明確了做母親的身份,為什麼還要妒嫉呢?」

  「這妒嫉跟男人的妒嫉是兩碼事兒。女人只想有個人照顧孩子,最讓她牽腸掛肚的就是孩子不能失去父愛。畢竟,男人在外面稍微拈拈花,惹惹草,還不算太嚴重,而女人就不一樣了。」

  「這麼說,我也可以去和女孩子搭訕搭訕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假設而已。如果哪一天這個大眾情人往家帶回一打孩子,她妻子不瘋了才怪呢。」

  「我還是不太明白……」

  「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給女人帶來不安全感。」

  「這兒肯定離格裡格斯不遠了。」瓦萊麗插嘴道。

  「是吧。」凱茨正說得興起:「在這件事情上,男人一不小心就會戴綠帽子。所以他們對女人的佔有欲要強而又強。可見,對男人來說『妒嫉』倒是件好事。」

  「好吧,老實說,今天晚上為什麼遲到?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呵,你倒是學得真快。」車放慢了速度。

  19

  路邊的告示牌上寫著:「車過小鎮,請小心駕駛」。這裡有明確的限速規定,他們倆搖下車窗把車速放慢到了每小時25英里。

  「這地方太差了!」凱茨叫了起來。

  「感覺就像是別人的寵物一樣。」瓦萊麗接著道。

  「你說什麼?」

  「這個地方,就像別人養的寵物一樣。它很可愛,把玩夠了還可以還給人家。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可沒有想像的那麼好:失業率高,工資低,各種服務設施也不健全……不過,光是看看風景倒還不錯。」

  「那就太慘了。」凱茨說。

  「對現實主義者來說,的確是有點慘。」他說。

  他們駛過一排紅色的公用電話亭,只見前面是個屋簷低矮的酒吧,門口掛著塊黃綠相間的大招牌「醉鬼」。「太好了!」瓦萊麗一眼看見了這個招牌,車拐進停車場。

  週五傍晚,停車場裡也是高朋滿座。他們好不容易才把車停在了一輛黑色富豪車和一輛白色卡車之間。還沒下車,就聽屋裡一片嗡嗡的說話聲,叮叮噹當的碰杯聲,賭場里間還傳來吆喝聲。

  「太棒了!」凱茨叫了起來。瓦萊麗看著她興奮的樣子,朝她做了個鬼臉。

  酒吧裡人頭攢動,黑漆漆的矮桌上放滿了啤酒瓶和玻璃杯。靠牆的四周,人們三三兩兩圍著吧台坐著。昏黃的燈光籠罩著整個屋子,吧台後的侍者一個個心力交瘁,臉色蒼白。屋子的一角飄過來一股甜絲絲的煙草味兒,有個人正在那邊講笑話,周圍至少有10個人圍著聽故事的結局。這個人留一頭式樣難看的棕黃色頭髮,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藍眼睛,紅臉蛋鼓鼓的。故事總算收場了,他心滿意足地拍了拍一名「聽眾」的肩。「嘿,喬治老兄!」有人喊道,「又在吹牛吧!」

  「吹牛我自己知道。」喬治回答。

  瓦萊麗湊到凱茨耳邊問要什麼飲料,她要了杯幹白。他的氣息熱熱地吹在耳邊,快樂在凱茨的心裡蕩漾開來。瓦萊麗很快消失在一片桌椅之間。

  一對夫婦站起身來,離開了座位。凱茨很快佔據了那兩個座位。說實話,坐了一整天,她倒很想站一會兒。過了不久,瓦萊麗回來了。他兩手端著飲料,腋下夾著菜單,看上去像個招待。看凱茨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他有點茫然。凱茨突然覺得他簡直像個小男孩一樣。她朝他揮了揮手,瓦萊麗的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我想,你可能餓極了。」瓦萊麗說著,用手拍著寫在塑料板上的菜單,「反正我是餓了。」

  菜單上的字顯然是用老式打字機打的,整張單子看上去亂糟糟的。在不該空格的地方有許多空格;所有的「e」都漏打了;所有的「r」字母都比別的字母高出一頭。凱茨點了一份雞和薯條,瓦萊麗要了份食蟲蝦。

  女招待在人叢中來回穿梭,動作很麻利,胸前的牌子上寫著她叫「安妮」。她不是那種羞答答的小女孩,已經三十好幾了。看起來,她活得很開心。

  「請稍等五分鐘,小姐!」她說著,往桌上放了張「17」的牌子。吧台那邊傳來一陣陣哄笑聲,喬治還在講笑話。「知道那個講笑話的傢伙是誰嗎?」瓦萊麗湊近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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