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相繼死去的人們 | 上頁 下頁 | |
| 一〇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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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擺在瓦西裡的房間裡。羊肉之後是發麵煎餅。這時候少校完全嘴軟了。瓦西裡想,該談正事了。 他措辭非常謹慎,語帶暗示。但是胖少校人很機靈,看來,大腦並未讓油脂塞滿。 「多少?」他不待聽完瓦西裡的話就問。 「多少由您說。您自己清楚,事情很微妙。」 少校說了一個數目。瓦西裡覺得這個數目完全能夠接受,當場就同意了。 「就是說,這麼辦,」少校用手掌擦去沾在嘴唇上的煎餅油,「由我把人分小批帶出去,每批五個人,再多汽車裡就容不下了。就是說多坐一兩個,如果擠緊一點也可以,但是汽車玻璃是透明的,沒有貼色膜,那些人會往車裡面看,而車裡面除了民警分局的工作人員,不應該有其他的人。我們把您的人塞到座位之間,用東西蒙上,好讓外面看不出來。可以嗎?」 「當然,」瓦西裡點頭同意,「您更清楚怎麼樣更好。您把他們送到什麼地方?」 「我無所謂。你說送到哪裡我們就送到哪裡。只是別太遠,否則來不及。要跑好幾趟呢……」 「必須送到離公路比較近的地方。到了那裡,他們自己會有辦法的。」 「好的,」少校點頭說,「我們馬上就開始。」 他看了看表。 「就是說,到公路跑一個單程需要四十分鐘,返回也是四十分鐘,來回一趟一小時二十分鐘。現在是5點半,7點……8點半……11點……」 他計算著到半夜能跑幾趟。而瓦西裡則憂心忡忡地等待著最後的答覆,他說,到半夜能帶出多少人算多少人,剩下的請勿見怪。但是少校繼續打著自己的算盤。這時才弄清楚,他不反對馬不停蹄一直幹到深夜,好儘快拿到自己的錢,當然是外匯,而不是庫邦,也不是盧布。 「少校先生,」瓦西裡小心地試探著問,「我們有個不大的麻煩事……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在需要送出去的人當中有一個重傷員,他未必能用您提出的辦法運送。他是個半癱瘓,平時行動要靠殘疾人輪椅。」 「這不要緊,」少校揮揮手說,「不成問題。一個人倒還帶得出去。到了夜間我們正好帶他,夜間看得不是太清楚。像他這樣的人你們不止一個吧?」 「一個,一個。」瓦西裡急忙保證。 就這麼辦。主要的是把眾多的警衛和有病的姑娘瞞過外人的眼睛從這裡轉移出去。到了外邊,由馬拉特去處理她,連同米隆一起。別忘了交代馬拉特,在路途中必須保證米隆不出事,別讓他在車上喊出什麼蠢話來。 「這幢樓裡有備用出口嗎?」 「有,那有什麼用?不僅有,還有兩個呢。其中一個是地下室出口,卸食品就通過這個口。」 「噢,」少校活躍起來,「有辦法了。我們就通過地下室把他們裝進車裡,把車停在外面看不見的地方。我們去看看,那個門是怎麼開的。」 他們下到一層,走出大樓,繞樓一周。運食品的出口在與大門相對的背面。的確,糾察隊員反正能看見…… 「你有車嗎?」少校問。 「有,有好幾輛。」 「開過來圍著出口,擋住外面的視線。」 十分鐘後,三輛汽車停到了樓邊上,正好讓外面的監視者看不見樓裡的人從出口出來坐進警察的麵包車。又過了十分鐘,麵包車載著第一批人駛出了保育院的院子,緩緩穿過人群。裝在車頂的擴音器打開,傳出了胖少校的聲音。這一次他說的全是烏克蘭語: 「尊敬的先生們,請保持鎮靜,民警機關將監督執行法院決定強制外人遷出保育院的情況。我本人對你們的安全負責,所以我請求不要允許聚眾鬧事及其他違法行為發生,每隔一個半到兩個小時,我將回來一次,親自監督強制遷出的情況。我將進入大樓監視保育院的財產不被搶走,不遭破壞。你們可以放下心來。我再一次提請注意,必須遵守秩序以及防火安全措施,不要留下無人看管的明火,不要帶著明火靠近成片的森林。」 汽車穿過人群後,突然加速,漸行漸遠,看不見了。瓦西裡喘了一口氣。這個少校真不含糊。好了,看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今天,米隆沒能見著娜塔莎。早晨同瓦西裡爭吵過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等著送早飯來,吃過飯就可以到娜塔莎的房間去了。然而,情形與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警衛送來早飯後沒有像往常那樣走出房間,而是走到窗戶邊拉上窗簾,一言不發地坐到門邊的沙發上。米隆決定裝出什麼特殊情況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平心靜氣地吃完早飯,從桌邊站起來。 「走嗎?」他詢問道。 「今天不上課。」 「為什麼?」 「命令。」 米隆早就領教過了,這裡的警衛話都不多,所以提問題也沒有意義,反正他們什麼也不會說。 「那我一整天都幹什麼?」 「在這裡坐著。」 「同你一起,是嗎?」 「這是命令。」 他的心裡很不平靜。房子四周發生了什麼事情。從昨天開始,人群擁擠,人聲鼎沸,甚至在最奔放的想像中,也無法把他們同受歡迎或者有善意的人聯繫起來。米隆試圖丟開不去想它,讀讀書,睡睡覺,但是他什麼也做不成,思緒總是圍著聚集在圍牆外面的那些人打轉。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也許,這是他同娜塔莎努力同莫斯科建立聯繫的結果?到底在發生什麼事情? 白天過得很慢,好像是生病的感覺。跟往常一樣,午飯和晚飯送到米隆的房間裡。到了夜間,警衛卻沒有動窩,仍然一聲不響地坐在門邊。米隆也沒有躺下。半夜3點鐘左右,又來了一個胸前挎著自動槍的大鬍子。 「走吧。」他命令道。 「去哪裡?」 「不要問。跟我走。」 坐在門邊的警衛也站起身跟在後面。他們下到一樓,走到走廊盡頭,米隆看見一扇磨損的鐵皮門打開著,門後是向下的階梯。他驚恐地轉過身,撞到了走在身後邊的警衛那張莫測高深的臉上。 「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走吧,別問。」 米隆看著腳下,一步步走下階梯。他被帶到了地下室。難道是末日到了?他明白,他們遲早要找他算清帳,但是沒有想到會這樣快、這樣簡單。不知為什麼,他還曾經設想,首先瓦西裡要同他長談一次,或者,也許要揍他……但是沒有想到如此簡單:起來,去地下室。米隆甚至相信,他會有機會同娜塔莎告別,雖然說不清楚這種信心有什麼根據。 他的腳剛一著地,一雙有力的手就抓住了他,而嘴唇立即被一塊膠布封堵上了,雙手則被繩子反綁到身後。他看見前面有一個敞開的出口,通向外面。兩名警衛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拋向出口,米隆看見外面還有兩個警衛,他們幫著把他弄出地下室,坐進了一輛麵包車裡。由於恐懼和事出意外,他幾乎什麼都沒有弄明白,乖乖地聽任擺佈,坐到了座位之間的底座上。他惟一看清的是一名司機、兩名自動槍手和一個胖胖的人。他們都穿著警服。米隆頭上被蒙上了一塊擦車布,擦車布散發著汽油味還有別的難聞的氣味,嗆得他雙眼流淚,鼻子酸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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