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相繼死去的人們 | 上頁 下頁 | |
| 五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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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山大34歲仍然未婚,因為愛情換金錢的經驗給他留下了太深的痕跡。他有過很多姑娘或者女人,早禿是他外貌上惟一的缺陷。但是當他用「遺產」來考驗在他看來適合當妻子的女友時,每一次都看見貪婪的眼光。在知道遺產之後,她們的情感變得更加熱烈、更加細緻,而說出來的話語則更加熱情,更加露骨。他卻立即覺得寒心、乏味甚至反感。人們為什麼如此喜愛不是自己掙來的金錢呢?他理解,非常理解那些人,捨不得花靠多年來日復一日辛勤勞動所得的每一個戈比,甚至這些人表現出來的令人厭惡的吝嗇和貪婪也沒有讓他生氣,雖然他自己並不是守財奴,喜歡給別人送禮物,出手大方。 但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了得到別人積攢的錢,怎麼能不顧世界上的一切,不顧臉面、親情、人格和良心。即使自己已經在世上活了34歲,當上了科長幹到了少校,他對此仍然不能理解。就是說,他僅僅從純理論上懂得這種事情在人世間隨處可見,每三個人中就有一個,可是真正面對具體的人和事時,站在他們的角度去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能。不能就是不能。 這天夜裡,她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入睡。當然,躺在床上可以讓白天過度疲勞的身體得到休息,但是精神卻很興奮,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妹妹和奧列格。為什麼如此突然?為什麼這兩個人會同時離她而去?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錯。娜塔莎被綁架,奧列格遭謀殺。為什麼命運要讓她承受一個又一個打擊,不讓她明白是怎麼回事,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這不公平,不能這樣,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她也有感情也有喜怒哀樂。或許,上蒼俯視著她,以為她既然這樣勤奮努力,不知疲倦,是不是她的內心裡除了肌肉和筋骨別無其他,空白一片?伊拉不相信上帝,也懷疑根本就沒有上帝。當然,有的只是人人都清清楚楚知道的東西。 她不愛奧列格,甚至就沒有愛上他,只不過是感激他的同情,感激他每天晚上都來等她,讓她在「格洛利亞」的工作人員眼裡變成了一個有人追求的正常的姑娘;感激他有時上樓到她的房間裡去,讓她忘記簡陋的衣著和臉上討厭的丘疹;感激他張羅著要帶她去看大夫甚至打算支付治療費用,如果需要的話;感激在深夜的大街上短短的漫步中富有人情味的談話;感激他不說大話也沒有許諾什麼,只是每天晚上都來說說話,儘管不多。伊拉也非常可憐他,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年輕、漂亮、善良的人,很快就要有孩子……她可憐奧列格的妻子,雖然她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突然,她的心裡一激靈。今天到「格洛利亞」來的這個傢伙是什麼人?要知道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說。萬一他說謊呢?要是奧列格根本沒有犧牲呢?他不過是為了向她打聽什麼,所以才編了一通奧列格的話。也許,他是綁架娜塔莎的那些人派來的呢?要知道就是這個人……他叫什麼……他昨天一大早跑來警告她,可能有陌生人要來盤問她,天哪,可是這個男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由於對自己惱火,伊拉差一點沒有放聲大哭。隨後她想起來,他給了她一張有電話號碼的卡片。她把它塞到哪兒去了?大概是口袋裡,再沒有別的地方好放,她出門掃街時不帶手提包,因為什麼也沒有,她費勁地從薄薄的舊被子(還是她小時候媽媽給她蓋的那床被子,現在她把好被子都給了房客,讓他們鋪床用)裡爬出來,拉開燈,抓過她早晨出門時穿的風衣。謝天謝地,卡片找到了。 這不,是科羅特科夫·尤拉·維克多羅維奇,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電話號碼都是五位數,有意思,半夜裡能打其中的哪一個電話呢?要知道會鬧得很不方便,把全家人都吵醒。不錯,他親口說過,白天黑夜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不必客氣。話可是說得輕巧……而且她要在半夜裡打電話也不太容易,電話掛在過道裡的牆上,拉不到房間裡來,伊拉不想讓房客們聽見說話。之所以不想,原因很多。房客看好她的宿舍是因為這裡安靜,也完全沒有必要讓他們聽見他們的女主人半夜裡給民警分局打電話。此外,這位科羅特科夫還特別交代不要擴散娜塔莎被綁架的事情。如果她一旦必須用電話說什麼……到街邊的自動電話亭去,行不行?說是自動電話亭,然而打電話要有磁卡,深更半夜的,到哪裡去換磁卡,而且要五百盧布,可以買一個長麵包帶幾塊方火腿了。 只好等到早晨。伊拉又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小時,後來拉亮了燈。不,她不能等到早晨。科羅特科夫說的,立即打電話,白天,黑夜,任何時候。這是他的工作,他知道他說的話。既然說要這麼做,那就必須這麼做,這樣做才對。為了案子,為了娜塔莎,他親口說的,「娜塔莎的安全在我和您的手裡,取決於我和您的行為,看我們能不能儘快找到她把她解救出來」。拋開那些禮節,她應該給他打電話,名正言順。 伊拉踮著腳走進過道。正是早晨4點鐘,大家都在酣睡的時候。沒有開燈,她劃著一根火柴,照亮寫在卡片上的電話號碼,取下話筒,用手摸著撥了第一個號碼,對方馬上就取下了話筒,答話的是一個睡意未消的男子。 「是尤拉·維克多羅維奇嗎?」她用勉強可聞的聲音對著話筒說,井用手捂住話筒,讓聲音不至傳得太遠。 他聽不清楚。 「喂!」接電話的男子有些生氣了。 「尤拉·維克多羅維奇。」她稍稍大聲了點。 「是我。」他的回音已經平和了一些,顯然是聽見了。 「我是伊拉·捷列辛娜。」 「發生了什麼事情?您說話不方便嗎?」科羅特科夫立即就猜測到了。 「是的。」她小聲說。 「您是在家裡打電話嗎?」 「是的。」 「有人來找你了?」 「是的。」 「什麼時候?今天?」 「是的。」 「白天還是晚上?」 「晚上。」 「您早晨5點鐘上班嗎?」 「是的。」 「4點45分我在您那幢樓的頂層等您,在頂間門口,您再對我細說。都聽明白了嗎?」 「好的。」伊拉輕鬆地回答。 回到房間,她又躺在床上,不過沒有關燈,反正過半個小時就該起床了,還睡什麼覺。瞧,他根本不為她早晨4點鐘給他打電話生氣。就是說,她做得完全正確。他過四十五分鐘到她這裡來,她全都告訴他,他也會給她出主意該怎麼辦。她沒有權利自作主張,因為事關娜特卡,就是娜塔申卡,她的妹妹,她毫無行為能力,不能保護自己。伊拉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文化程度很低,只上過正規中學七年級,還是湊湊合合上的,寄宿學校的那幾年不能算,寄宿學校算是什麼學習啊,簡直是一個笑話!成天酗酒,濫交,老是互相偷東西,也偷工作人員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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