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那可要好幾天,親愛的,不會太早。既然我現在說了算,你放老實點,照我的命令辦,一個鐘頭後讓醫生帶上藥做好準備。至少三個人,三班倒,不能掉以輕心。在塔姬雅娜家附近晝夜監視。她一出門,就寸步不離跟上她。你們要是錯過機會,我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

  今天娜斯佳總算在莫斯科自己的住宅過了一夜。公公的病情穩定了,挪到了普通病房,不允許晝夜看護,再說也沒這個必要。

  娜斯佳覺得房子像廢棄沒人住的,很陌生,特別是與剛剛修葺一新、窗明几淨的斯塔索夫的家相比。「有什麼辦法,」她想,

  「斯塔索夫有兩個得力的家庭主婦,而這個家裡只有她一個,既懶,工作又得從早忙到晚。可是這並不能算做理由,我確實做得很不像樣。」

  沒有東西做晚飯——她已經一周多沒在家住了,什麼吃的也沒買,而冰箱裡剩的,要麼過期了,要麼能用也不衛生。油,色拉油,檸檬,像通常所說的,熬不了粥。「博士腸」殘骸痛苦和孤獨地抽搐著,甚至有些發綠,滿臉憤懣,怪沒人及時吃掉它。惟一可做的就是用凝乳熬養麥粥了。列沙怎麼教她的了?好像熱水和養麥的比例是二比一,用小火煮。好吧,我來試試看,可不要餓死呀。

  把水坐到爐子上,娜斯佳進房裡換衣服。她還沒來得及脫下羊毛衫,電話鈴就急促地響了起來。原來是她的大學女友打來的。她們很少通話,但這些年一直保持著友好的關係。女友列娜嫁給一個出色的律師,但娜斯佳不認識他,也沒同他見過面。

  「娜斯佳,對不起,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我需要你的幫助,」她說,「你還在刑偵處工作嗎?」

  「還沒被趕走,」娜斯佳笑著說,「你遇到什麼難題了?」

  「我需要找一個人,你能幫忙嗎?」

  「要著你找他的原因。」娜斯佳謹慎地回答。

  她不喜歡這樣的請求,因為她知道即使最好的朋友也會以這種方式使你陷入複雜的境地。

  「這……不,不是這樣。我不想說……」

  列娜不吭聲了,娜斯佳覺得她好像在哽咽。

  「怎麼回事,列娜?」她驚慌地問,「你在哭嗎?」

  「瓦吉克死了。」女友在話筒裡痛哭失聲。

  瓦吉克?這是誰?啊,對了,這是她的丈夫,娜斯佳想起來了。那可真不幸!

  「請原諒我,」列娜盡力止住哭泣,繼續說,「我不想對你說,一說我就想哭;但不說你又不會明白。」

  「沒關係,不要道歉。他是怎麼死的?」

  「汽車……他失事了……車毀人亡。現在,對不起……」

  話筒裡傳來抽泣聲,深深的歎氣聲。

  「好了,」列娜已經平靜些了,「我好了,從出事,每次都這樣,一說到它,就會流淚。怎麼能不說呢?給他打來的電話,我能怎麼回答呢?說他出去買麵包了?好了,別煩你了。總之,這是一場惡夢,但我挺過來了。瓦吉克隨身帶的材料也一起燒毀了,但家裡還有一些。不全,但畢竟還有一些。他在『戈爾什泰因股東集團』律師事務所工作。他們和國外合作夥伴經常有業務往來,瓦吉克沒能辦完的案子顯然轉交給了夥伴。但有些任務他是單獨接的,獨自完成的,瞞著所裡,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這和你要找的人有什麼關係?」

  「完成這些任務的酬金很高,因為保密性極高。而我現在手頭拮据……我決定做瓦吉克沒來得及做完的事。我指的是這些保密的任務。我好歹是個學法律的,幹嗎不試試呢。於是我鑽進他的材料堆,找到一張尋找居住在俄羅斯的繼承人的定單。他的確沒完成定單。我想借助你的幫助……這沒有一點壞處,是吧?」

  「是的,」娜斯佳同意她的看法,「一切都很合理。那為什麼你斷定你丈夫沒完成這定單?我和你動用我們全部的聰明才智,找到一大群有關的人,突然卻發現這個信息毫無用處,因為瓦吉克已經找到了繼承人,並得到了酬金。」

  「不會的,我敢肯定。他完成的定單都封好在檔案袋裡——他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每張紙都放得很整齊。我找到的那些紙張放在檔案袋裡,是當前要處理的,還沒有封。怎麼樣,娜斯佳?你知道,錢可是很有用的。」

  「那當然了,列娜,沒有錢太難過了。你說,都有了哪些情報。」

  邊用肩夾著電話筒,娜斯佳邊認真記錄女友口述的話,並隨時補充一句,她明天應給誰打電話,應去哪,才能儘快找到多年前離開莫斯科的那個人的親屬。

  放下話筒,她來到廚房,糟糕地發現做養麥粥的水快燒幹了。她重重地籲口氣,只好從頭再來。往鍋裡倒上水,這次比上次多,坐在火上,就去洗淋浴了。

  任熱水起勁地沖洗,她咀嚼著列娜說的話,多麼奇怪的人啊!差不多世紀初,還是在革命前,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帶離了俄羅斯,躲開了布爾什維克的進攻,不想與留在社會主義陣營的親戚有來往;在西方成了一個大企業家。積攢了大筆財產,九十二歲的高齡就要結束自己短暫的一生時,突然在彌留之際想起兒時的玩伴是同一曾祖的兄弟,是同齡人——他依稀記得好像是同齡人。兄弟留在俄羅斯——因為不贊同親戚對歷史前景的悲觀看法,認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是據我們所知,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九十二歲高齡的加籍俄人德姆科韋茨被兒時兄弟的回憶熬煎著。同時一大群親戚聚集在他的床榻前,準備瓜分他的遺產。不知為什麼他極其厭惡他們,他對所有人直言不諱地說,他想著他們,就遺贈給他們一點點(維持生活必需的最低限度),其餘的留給俄羅斯的曾祖兄弟的後代或他自己,如果他死不了的話。當然懷疑警察在其臨死時會做出蠢事,但醫院沒有證實這點,親戚沒有及時出手,結果遺囑已定好了。不得不履行死者的遺願。假如俄羅斯繼承人在死者死後一年仍沒找到,那麼所有遺產將留給加拿大的繼承人。遺囑做了這樣的規定。並且,明智的德姆科韋茨,預見到尋找兄弟一家的重重阻礙,專門在遺囑中指出,他的律師找到俄羅斯繼承人,就會得到一大筆酬金。老人希望律師把地球翻個遍,不要在太陽下打盹。

  這些律師求助列娜的丈夫共同尋找,答應給一筆可觀的獎金。如果列娜賺到這筆錢,而幾百萬美元的好運又落到那個俄羅斯繼承人身上,這有什麼不好呢?皆大歡喜。當然,除了加拿大的親戚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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