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得逞後,犯罪分子丟下流血不止的伊涅薩揚長而去。他們大概以為她死了,否則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他們慘無人道,嗜血成性。幸好今天可以斷定他們需要的名字是盧托娃。盧托娃為了擺脫自己對侮辱她、貶低她,甚至毆打她的丈夫的迷戀,經常找伊涅薩。罪犯找到盧托娃也就找到了她丈夫,很快盧托夫就歸順了他們,為他們做事。只是我不知道他為他們做了些什麼,但他曾和烏蘭諾夫打過交道並且最近又裝扮成一個好心的記者,死氣白賴地要幫助傷透心的、被人出賣的不幸的女作家塔姬雅娜。」

  「那戈托夫齊茨呢?」格梅裡亞又不耐煩地喊道,這次他把嗓子喊啞了,「你快講戈托夫齊茨。」

  「戈托夫齊茨也是這種情況。溜進房間,偷看記錄。戈托夫齊茨不是巫師,而是一個普通的心理醫師、醫學博士,所以他的記錄上如實地寫著患者的姓名。找到他們需要的人,周密佈置了一番。患者的病史引起他們的興趣,於是又光顧了戈托夫齊茨家。在這之前,戈托夫齊茨已經嚇得沒人樣了,尤麗婭也已經雇了私人偵探開始了調查。患者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那夥人,我同你們講過,紀律森嚴,他們必須監視心理醫師和他的妻子。

  「因為撬門潛入住宅不是小事一樁,女主人叫來了警察。監視時他們發現尤麗婭去了私人偵探所後又去找丈夫的病人。為什麼?她想幹什麼?根本不知道。但她隨時可能去找那個與他們所需要的人在一起的患者。這個心理醫師的妻子是幹什麼的?國家議員?女記者?一個正直的講原則的人?她到底要幹什麼?她嗅到了什麼?更糟的是按著他們所感興趣的地址在最不適宜的時刻和他們正考驗的人撞上了——僅用半天的時間就找到了他,網羅了他——尤麗婭突然來了,不知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又說了些什麼。而那個人恰好在家,就馬上給她講了他得到的既誘人又有好處可撈的建議。一句話,這是不能允許的,會壞事。

  「當然,有很多方法避免這件事發生。最簡單無害的就是找藉口馬上讓他們需要的人離開莫斯科躲避一段時間。令人頭痛的尤麗婭來找丈夫的患者談話,離開後——這就好辦了——這個人就可以回到老地方了。但他們卻採取了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了尤麗婭。這是確鑿無疑。既然她是國會議員、記者,那麼警察就會按確定的方向搜查兇手,就會在杜馬忙活,搜查她在報上揭露的對手。趁亂,又投了一封匿名信,火上澆油,使我們更加相信是政治兇殺案。」

  娜斯佳合上記錄簿,深出了口氣。

  「我講完了。」

  戈爾傑耶夫把眼鏡架在鼻樑上。在這之前,娜斯佳講她深思熟慮一夜的想法時,他一直摘下來把玩著它。

  「我們討論一下。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先說一件事。米沙正在調查戈托夫齊茨教授登在記錄本上的人——我指的是那些有嚴重心理疾病,並在格蘭特偵探所備了案的人。我們已經調查過這些人,但現在的看法有所改變。第二點,我請大家不要覺得有了一個盧托夫,再找到一個『盧托夫』,就能揭開迷霧,迅速破案。因為僅有盧托夫和米沙正在調查的這第二個人知道的信息還遠遠不夠。——他們和個別人秘密接觸,發生必要的影響,但卻不涉嫌謀殺。一些人指揮,另一些人動手效勞。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盧托夫那手絕活。揪住結線人只會把事搞砸。自稱記者不是犯罪,出錢登載某種文章也不是犯罪。任何犯法的事他們都沒幹。讓他們上鉤沒必要,再說又無法驚嚇他們。結論很不令人樂觀:他們什麼也不會告訴我們的。強行逼迫他們只會壞事——放走真正的罪犯。因此我們今天的討論任務是確定這夥人是幹什麼的,以及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確定了目的我們就能知道誰對此感興趣,就可以從這裡打開突破口。好了,誰第一個發言?」

  「我還是搞不清,」又響起了格梅裡亞嘶啞的聲音,「為什麼限定一個框架?娜斯佳不是剛剛講過烏蘭諾夫,並確信他已經接受了幫助嗎?我們就審訊他。他會供出一切的。」

  他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擤了擤鼻涕,但這次沒忘記道歉。

  「格梅裡亞,烏蘭諾夫什麼也不會說的。」娜斯佳轉向他回答道。

  「為什麼?他現在知道了事情真相,知道他妻子依然愛他,從未找過情夫,你怎麼還認為他會守口如瓶?」

  「因為他已經依賴上了盧托夫,您明白嗎?如果您很清楚我所說的,那我就斗膽說一句,烏蘭諾夫愛上他了,像崇拜偶像一樣。假如烏蘭諾夫頭腦裡還有對新結識的人的評判意識,他就會明白過來,就會在我同他談雇傭殺手的事時,提到盧托夫。這說明他現在根本不會說的。要迫使他說出來就得需要掌握極有力的證據。但是我還沒有找到。」

  「那我們就可以從塔姬雅娜入手。您不是說,盧托夫已對她下手了嗎。她怎麼樣?一口回絕盧托夫了?」

  「沒有那麼生硬,很委婉。不過她清楚說過不需要幫助。格梅裡亞,你可別打算碰塔姬雅娜。」

  「為什麼?」

  娜斯佳瞟了一眼斯塔索夫。他正在默不作聲、有滋有味地聽大家討論,等著發言。

  「因為塔姬雅娜兩個月後就要分娩了,我們不能拖著孕婦配合破案。斯塔索夫,你再講一講——盡可能別離題——盧托夫是怎麼誘惑你妻子的。」

  「他向她許諾,在另一種生活中她將自由獨立地創作,不再有被遺棄的感覺,不再孤獨彷徨,鬱鬱寡歡。」

  「就是這樣!」戈爾傑耶夫伸出一根手指,以引起大家的注意,「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注意聽娜斯佳講?你們怎麼了?當成耳旁風了?我再強調一遍。在盧托夫向塔姬雅娜提供的生活中不會有人排擠她。遭受了別人給她精心安排的一切之後,她應該走投無路,陷入嚴重的精神危機——據他們設想——她該到自裁的時候了。而『格蘭特』偵探所的兄弟們完成維卡的任務時找到了些什麼線索呢?他們確認,出錢登載署名某個海伊娜文章的人同某個幫助危機處境的人的慈善機構的頭頭有來往。我的孩子們,你們是睡醒了呢,還是準備接著睡?我和娜斯佳在這兒說這些是吃飽了沒事幹嗎?」

  「等等,戈爾傑耶夫,」格梅裡亞嘶啞著嗓子,「你說得有些不連貫。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就是說罪犯很蠢。您不是說塔姬雅娜在等孩子出生嗎?那她就會唾棄報刊的污言穢語,經受住丈夫背叛的打擊——您可以相信我,我是幾個孩子的父親——等待孩子的出生,如果是熱切盼望的,又是第一次,那完全會改變一個女人的世界觀。生活對她來說是如此的美好,要當母親的喜悅超越了一切,什麼都無法改變。難道罪犯沒覺察到這點嗎?孩子的出生這個事實會使他們的全部努力都白費。」

  「他說得對,」斯塔索夫望著戈爾傑耶夫低沉地說,他的臉緊張得蒼白,「他說得很對。如果事情像我們預料的那麼嚴重,一切還沒有結束。他們是不會放過塔姬雅娜的——不使我們失去孩子,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尤拉在娜斯佳狹窄的辦公室裡激動得踱來踱去。

  「費了這麼大的勁連個影子都沒抓到!活見鬼!我在杜馬坐壞了三條褲子,找所有的議員談話,腦子裡寒得滿滿的,卻全是些沒用的東西!已經說過多少次了,政治家和所有的人都一樣,和我們一樣生活,卻根本沒用。只要某個議員遇害了,馬上向全民疾呼:『啊,是政治陰謀!連議員都殺死了!簡直是場噩夢!舉行遊行示威!讓國家解決!國家法律機關太無能了!』假如死的是普普通通的鉗工瓦夏,這就很正常;而觸動了議員則是滅頂之災!瓦夏被殺,警察局還不賴,而一旦殺死了國家議員,警察局可就倒了黴。而議員被殺不是出於政治動機,這一點沒有人說出。很快,立案調查。每天撕破了臉皮和人交談,還要注意搜集的材料是否帶有政治傾向。只要偵查員一提交不帶有政治色彩的普通材料,馬上就懷疑你:可能被收買了,企圖消滅政治犯罪的罪證。」

  娜斯佳坐在桌旁靜靜地擬訂著某種方案,使尤拉有機會發洩,陶瓷高杯裡的水嘩嘩地開著,娜斯佳拿出兩個乾淨的杯子和一個速溶咖啡罐。

  「來點嗎?」待他歇氣時,她插話簡短地問道。

  「倒吧,」尤拉嘟噥著,「你給我講一講,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指什麼?」

  娜斯佳把咖啡倒進杯子裡,每個杯裡放了兩塊方糖,然後注入開水:

  「說得清楚一些,我的不落的太陽,要不然你的激情在廢墟中將蕩然無存。」

  尤拉突然在辦公室中間停了下來,放聲大笑: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崇拜你。你是惟一一個不費吹灰之力控制我心情的人。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笑笑,把杯子遞給他。

  「憑直覺。我認識你已經很多年了。小心,杯子燙。那你想問什麼呢?」

  「我想問為什麼這些異想天開的傢伙招惹上了我們的丹娘?」

  「你不明白嗎?是為了錢,尤拉,一大筆錢。成為她的作品惟一的出版商,可以賺一大筆錢,用它來胡作非為。我和塔姬雅娜昨天談話後,她給彼得堡出版她的書的出版商打電話,得知前不久一個在彼得堡沒人聽說的不占編制的外烏拉爾報記者到過他那兒,對著名女作家的個性、她作品的發行量及稿酬數額極感興趣。當我們在科洛布克的辦公室描繪市民大會的場面時,我們的朋友高裡亞去查閱,發現沒有這種報紙——世界上根本找不到。這樣就很清楚了,我們所假定的團夥對塔姬雅娜感興趣的正是因為她是個作家。還有一點,塔姬雅娜的出版商按塔姬雅娜的請求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她是偵查員。很久前這不是什麼秘密,但後來塔姬雅娜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只對讀者說自己是個作家。她是偵查員這事漸漸地被人們遺忘了,我們的這個隱秘的團夥就更是無從得知了。這就是他們所犯的嚴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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