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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就這樣了,」斯塔索夫揮了揮手,開始撥電話,「不明白真相,陷入謎團不妥當;弄清真相總是妥當的。要不然我們還算個警察嗎?莉麗婭嗎?你好,我的女兒。你睡得好嗎?很香?好孩子。你正準備去上學嗎?好樣的,媽媽在嗎?還睡著吧?她走了?這麼早急著去哪兒?啊,我知道了,小寶貝,我有件事問你。把媽媽的衣櫃打開,瞧一瞧裡面有沒有一件黑色的三件套。不,你還是看一看吧。」

  他用手捂著聽筒,小聲說:

  「莉麗婭說她不用看也知道媽媽有這身衣服。」

  等了不長時間,莉麗婭又拿起話筒。

  「有嗎?什麼顏色?帶條嗎?寬條還是窄條?清楚了。是三件套還是兩件套?就是說,只有上衣、褲子,還是還有一個坎肩?有坎肩?太棒了。把坎肩拿下來,我告訴你怎麼做。看一下領子裡面。看到標簽了嗎?上面寫著什麼?我知道不是俄語。你在學校不是學英語嗎,念一念。好像上面是英語。謝謝你,小寶貝。你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好吧,快去上學吧,要不就遲到了。喂,再等一下。還有一個問題。媽媽經常穿這件衣服嗎?什麼?剛買不長時間?啊,是這麼回事……好吧,女兒,親親你。」

  他放下話筒,若有所思地望著妻子。

  「我們會有一場好戲看了。麗塔是有一件尉爾薩奇牌的黑色三件套。但是,誰也不可能見到她穿這身衣服,因為它剛買了不久,她也從沒穿過這件衣服出門,商標還在上面掛著呢。」

  「但至少有人知道她有這身衣服。某個人來到她家,她向其誇耀過。是女友?」塔姬雅娜假設。

  「很可能,」斯塔索夫贊同道,「還有哪些假設?」

  「或者有人見到她買這件衣服。比如說售貨員,或當時也在商店的顧客。」

  「假設成立。謝謝你,丹娘。發生的這一切很吊人胃口。我馬上去上班。晚上,去一趟沙克裡尼基的麗塔那兒,弄清都誰知道她衣服的事。」

  「你最好先弄清伊拉的未婚夫。他把一切玩弄於鼓掌中,這太令人痛心了。當今沒有這樣的事。現在沒有英俊的王子。」

  「這怎麼可能?」他很不平,「我不是一個英俊無比的王子嗎?你令我感到傷心,我的女主人。」

  「你不是王子,斯塔索夫,」塔姬雅娜輕鬆地大笑起來。嫉妒、苦悶已從她的心頭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是我親愛的丈夫,這就夠了。」

  送走丈夫,她開始做家務。她踮著腳尖,儘量不弄出響聲,免得吵醒伊位。伊拉昨天激動地坦白了她的愛情,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快亮才平靜下來。重洗了一遍餐具,把斯塔索夫的白襯衫和內衣浸泡在漂白液裡,擦乾淨了盥洗間的鏡子,決定去一趟商店,原則上可以不去,所有必備品,家裡都有。並且,伊拉今天哪兒也不去。如果需要,她會去買東西的。但是,她想到街上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突然她明白她是想吃冰激淩。大大的、綴滿扁桃仁、掛著厚厚的巧克力糖漿的冰激淩蛋糕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的口水都流了出來。塔姬雅娜知道,剛好步行離家20分鐘遠的一家商店賣這種蛋糕。

  § 19

  她來到陽臺,確定該穿什麼衣服。穿棉大衣看來是多餘的,那會把她蒸熟的,但是穿羊毛衫和裙子又有點冷。應該披上一件薄風衣,她可不想現在感冒。

  但走到客廳,塔姬雅娜想起那件漂亮的藍白相間的風衣掛在伊拉睡覺的房間的櫃子裡。初春搬到新房,用不著風衣,就把它和其他過季服裝放進衣櫃。不想吵醒她,塔姬雅娜看看周圍有沒有合適的衣服。衣架上掛著一件伊拉的皮衣,可是塔姬雅娜無論多瘦時都穿不進去,畢竟伊拉只有46號,而她……最好別去想它了。這兒還掛著斯塔索夫的上衣。要是拉開拉鍊,取下棉裡子,就會成為一件很合適的風衣。顏色的確很深,又是男式的,對塔姬雅娜來說又有些大(斯塔索夫身材高大,將近兩米,肩寬臂長),但總比什麼也沒有強。

  在裙子和羊毛衫外面披上外衣,塔姬雅娜照了照鏡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樣子像一個在火車站過夜的難民。今天她沒化妝。雖然不化妝她決不允許自己出門,但這只是去買冰激淩……一個面上浮腫、滿是斑點的臃腫的中年婦女穿著別人的衣服,給人的印象肯定既可憐又不舒服。她想還是化化妝吧,但又覺得這需要去盥洗室,還得脫下她剛剛費了好大勁才穿上的短腰靴子,就決定就這樣出門。

  這時街上人不多:工作日已經開始,家庭主婦還沒出來採購;住宅區又是新建的,居民不多。但是塔姬雅娜還是捕捉到亦或是同情亦或是嫌厭的目光。一進商店她就直奔冷凍專櫃。突然聽到近旁有人說:

  「塔姬雅娜,是您嗎?」

  回過頭去,看到不久前建議她恢復被損害的聲譽的那個新聞記者。

  「您好,」她問了好,「真巧在這兒碰到您。」

  「我媽媽住得離這兒不遠。昨天我在她這兒過的夜,出來給她買吃的。我都快認不出您來了,您有麻煩事吧,塔姬雅娜?」

  「您這是怎麼說?」她很吃驚,「我一切都非常好。」

  「不,不,您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來,您有心事。您的處境很糟。我可以幫助您嗎?」

  她笑了。當然,過路人根據她浮腫的面部和不合體的衣服,會把她當成一個墮落的酒鬼。而這個新聞記者清楚知道她根本不是什麼乞丐,而是一個享有盛譽的作家,就作出了惟一可能的結論:她的處境很糟,正陷入痛苦中,並且她本人也很鄙夷自己。但是又不能跟旁邊的人說伊拉在睡覺,風衣又掛在伊拉的房間裡;說她彎腰脫鞋困難。

  「您能幫我什麼忙?」她愉快地問,「一切可能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文章已經上報了,我不準備反擊,這我已經和您講過了。您還要幫我什麼忙?」

  這時睡眼惺忪的售貨員總算開恩來到櫃檯旁。她站在塔姬雅娜對面,面無表情地等著買主吩咐。

  「請拿這塊蛋糕。」塔姬雅娜手指著一個色彩鮮豔的盒子說。

  「還要別的嗎?」

  塔姬雅娜飛快地掃視著櫃檯。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真想都買回去……真的把這些都買回去,就拿不動了。醫生又囑咐不要拿超過兩公斤的東西。好吧,菜花和香波就不買了,但港灣產品卻不能不買。還有基輔牛排,伊拉總在這兒買,太好吃了。

  把買的東西放進紙袋,她準備走出商店,發現那個記者在耐心等她。他跟塔姬雅娜一起來到街上。

  「我可以送送您嗎?您沒什麼急事吧?」

  「我沒什麼地方可去,我只是個家庭主婦,不用去上班。您為什麼要送我呢?」

  「和您交談很愉快。您很有特點。」

  「好吧,我們要談些什麼?」

  「就談談您吧。我覺得您處在艱難時期,我沒說錯吧?」

  她吃驚地看了他一眼。討人喜歡的臉,專注和善的眼神,悅耳的嗓音。一臉的善良、同情和理解,難道她的確讓人覺得很不幸嗎?

  「您搞錯了。我正處在一個美妙時期。等著做媽媽,又值創作鼎盛時期。還有什麼好奢求的?我非常幸福。」

  「您的眼睛卻不是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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